父王因為先廢太子辯白獲罪,雲琅也被牽連貶為庶人,政治是殘酷的,他很明白。
新帝需要一場謀逆坐穩朝局,清除異己。
王時庸斷然翻不了案。
轉天,金吾衛例行提審,将王時庸帶去了前院,沈寂回到大獄,李雲琢頹唐失意,全然沒有先前那份笃定。
他喃喃自語,“你赢了。”
沈寂不置可否。
“老師說,鎮雲有别的勢力,在加緊籌備,不到月餘便可潛入上京。恐怕,鎮雲亂了。”
沈寂點點頭,“嗯,李大人不必多慮,我已禀明聖上,對鎮雲自有安排。”
李雲琢躊躇半晌,又說一句,“有一事,勞煩沈将軍。”
“請講,李大人幫我演這一出戲,受了不少苦楚,有事盡管開口,不必客氣。”
“舍妹......”李雲琢看他一眼,“雲琅去了鎮雲,鎮雲若有變,請你的人保護......”
話未說完,沈寂的手就握住了牢房的鐵棂,青筋暴露,“什麼?!”
“你們怎麼能在這個當口,讓她去鎮雲?!”
李雲琢心下一緊,“鎮雲的叛逆,并不會沖雲琅而來啊!隻是我擔心她被波及......”
“出發多久了?有誰?目的地?”
“兩日,趙行舟,雲琅師父家,為了給趙行舟治病。”
沈寂轉身走了!
自那天王府門口一别,他再沒去找她。
一來王時庸羁押不日便到期限,公務的确繁忙,二來自責虧欠,還未想好如何哄她。
他不知她去鎮雲,但按照姜懷卿的線報,鎮雲的叛逆頭目是吳良。
吳良恨不能将沈寂敲骨吸髓,怎會放過她?
但她是為了給趙行舟治病而去,出事了也不幹自己的事!
既已談婚論嫁,于自己生死各不相幹。
沈寂盯着眼前的案卷,筆尖遲遲未能批注。
滿腦子都是她,或是受傷了,或是讓人欺辱了,暗罵一聲“該死!”
拂袖出門。
*天仙子胭脂鋪
姜懷卿擺弄着手裡的針,正中間一個白瓷小碗,碗中黑色汁液,濃稠黏膩。
纖纖玉指左手邊軟布包活像個刺猬,布滿了銀針,烏黑,僅根部一點保有本來的銀色,頂上淬了濃濃的黑汁液。
指尖撚起一枚,淬了火之後,在光下細看,猛地紮入白瓷小碗中,“刺啦刺啦”作響,直到響聲消失,她才将針取出,紮入左手邊的軟布包上。
沈寂一臉嚴肅坐在太師椅上,嘲諷她,“害人的東西還要淬火,消毒嗎?”
姜懷卿瞥他一眼,紅唇輕啟,“旁人說我也就罷了,你說我?咱們彼此彼此吧!”
沈寂看着窗外,“你去一趟鎮雲。”
“嗯?”
“她去鎮雲了。”
姜懷卿抿唇,“她?”
勾唇一笑,“那個小菩薩?你前未婚妻?”
沈寂不語。
姜懷卿收好最後一根銀針,悠悠地說,“吳良在鎮雲勢力不可小觑,你這小菩薩這麼個可人兒,去了鎮雲那龍潭虎穴,可是兇多吉少呦。”
“你今日就出發,我派了兩匹快馬,你騎一匹,随行一匹,隻要馬力稍乏,就換一匹乘,兩日便可到鎮雲。”
軟布包收入懷中,“沈将軍,好狠的心啊!獨你家小菩薩是人,我不是人是吧?”
沈寂繼續說,“我問過了,她已出發兩日。你務必在她入鎮雲前追上她,保她平安。”
姜懷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沈寂恍若未聞,“在鎮雲時,你想辦法留在她身邊保護她。”
“好,沈大将軍。”
“我欠你個人情,日後一定奉還。”
姜懷卿挑眉,“啧啧”
“讓你欠我個人情可是不容易呦!”
眸子中閃着晦暗不明的情緒,聲音壓抑消沉,“不要說是我讓你去的。”
他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她,“可你的小菩薩,見過我啊!”
沈寂擡眸,姜懷卿提醒他,“天香苑那次啊!”
天香苑?
近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天香苑一别已恍如隔世。
“你想辦法,不要讓她發現什麼破綻。我這幾日不便去鎮雲,你務必護她周全。”
姜懷卿目不轉睛盯着沈寂,上京人人畏懼的活閻王竟然也有這樣的時刻?
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每每碰上李雲琅,仿佛就變了一個人,心思遊離,猶豫不決。
她倒要去鎮雲看看這小菩薩究竟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