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捏着那兩截斷了的玉簪,“這個。”
燭火下,他的黑眸閃着詭異的紅光,着實有些駭人。
周媽媽瞄了沈夫人一眼,目光掃到面前的一排刑具。
沈寂的名聲絕不是空穴來風。
三年前,他病愈沒多久,便擢升金吾衛大将軍。
夫人娘家的内侄女卯着勁想上沈寂的床,幾次被擋了。
最後一次,她給沈寂下了藥,藥效發作之後,她又假意來取藥湯碗。
她半裸着被他直接甩出房來,臉上好大的巴掌印,沈府當時人盡皆知。
從那天,周媽媽就知道,沈寂這個人心狠手辣,絕不會因為是女人就對你寬縱。
“這、這玉簪您拿回來時是完好的,隻是、隻是”
沈夫人上前一步,“三郎,這玉簪......”
這郡主廢為庶人,是合理,哪知還有庶人平反再變郡主的呢?
沈寂盯着周媽媽,伸手一指沈夫人,“讓她閉嘴。”
兩個金吾衛合力控住沈夫人,給她嘴裡塞上破布,辯白頓時變成嗚咽。
“那日,将軍重傷昏迷,雲琅郡主來求見,夫人便出去見客。”
周媽媽交待得愈發快。
沈寂捏着玉簪,默默聽着。
“夫人說,她已是庶人,配不上沈家的門楣,要她退婚。”
玉簪紮在手心裡。
“說将軍讓夫人将玉簪退還給她。”
眸中發着嗜血的光。
他料定她此刻不敢撒謊,但如何不知周媽媽慣會避重就輕?
又如何不知他這位嫡母的嘴臉?
他的小菩薩,不知受了多少難聽的話。
他醒來時,上京的?積雪蓋住了梅樹的半腰,便知前一晚下了多大的雪。
“她來了多久?”
周媽媽遲疑,“或許有三個時辰吧?”
她在上京的大雪裡,站了遠遠不止三個時辰。
月亮隐到雲裡,寒風四起。
他攥着玉簪冷冷吩咐,“站夠三個時辰再放人。”
月色下,沈寂策馬去了王府。
他還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他嫡母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她那晚又究竟等了多久。
這些是在沈家審不出來的。
說是得罪的狠了,不說尚還有餘地。
廣源寺那日,她便知道退婚不是他的主意,一而再再而三得縱容他。
縱得他自己忘乎所以。
月光散去,王府出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是阿珠。
阿珠怔愣一瞬,将手中的信收進袖口,點頭示意,“沈将軍。”
“她......”
話剛一起頭,阿珠便越過他徑直走了。
她分得清誰才是自己的主子。
沈寂再狂,還能随意把自己抓去大獄不成?
郡主說不理他,阿珠便真得不理。
沈寂追上去,攔住她,“阿珠姑娘,我問你一些事情,絕無惡意。”
“三年前,郡主可去過沈府?”
“不知道。”
阿珠自顧自盯着鞋尖,這鞋去鎮雲薄了些,一會兒要回來換雙厚點的鞋子。
“那郡主為什麼退婚?”
“不知道。”
阿珠看着袖口,這短襖也薄,也要換。
“那你知道什麼?”
“我隻知道,我們主子和你從不相識,各不相幹。”
沈寂的話被噎了回去,良久,才說出一句,“我隻是想知道三年前她受傷了嗎?”
這一句,當真情真意切。
阿珠瞥他一眼,“那幾日,王爺出事,府裡一團亂,郡主下午跑出去,夜半才回來,半個身子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回到房間便寫了退婚書跟王妃說要退婚。第二日便高熱,說胡話。一連病了好多天。自那之後,郡主月事必疼得直冒虛汗,非得吃藥才好!”
沈寂的心縮成一團,她在雪裡站了四五個時辰嗎?
月事?
廣源寺,她一身得冷汗,他隻以為她是吓到了,原來她每逢月事必那樣疼。
這樣的煎熬,已三年了。
王府的門再度打開,李雲琅探出身子看門外,目光一怔,随後一凜。
“阿珠,幫我帶一點林軒堂的墨。”
阿珠道“是”,瞥了沈寂一眼,快步走了。
沈寂木讷開口,“我......”
王府大門,“砰”得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