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鎮雲的沈寂,的确是死了。
不多時,守衛便回來了,躬身行禮,“将軍說,請故交到府一叙。家丁讓這位姑娘帶回府即可。”
“好。”
她應聲,囑咐阿珠将李吉、李福帶回去。
阿珠猶豫着要跟她一起,李雲琅擺手拒絕。
“阿珠,這是我跟他兩個人的事,我不想牽累任何人。”
你和李吉李福回家備車,在将軍府外等我!
*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到沈寂的面前。
卧房燭光通明,他隻穿着裡衣坐在卧房的榻上,屏風已被他撤去。
她坐到八仙桌後的太師椅上。
她與他閑談西街大娘,不過是幾個時辰前的事情,心境卻已大不相同。
沈寂幫她摘了帷帽,才見她竟是滿臉的淚。
她委屈至極的時候,從來都是隻流淚,不出聲,每每都叫人格外心疼。
“這,怎麼了?他們欺負你了?”
“說家丁鬧事,你來接,他們攔着?”
他手指要撫她的淚,調侃她,“他們是按章程辦事,我再喜歡這故交,也不能壞了規矩不是?”
李雲琅躲開,右手反手抹淚,淚痕直向鬓間擦去,看向他。
他這才看清她目光中的冷意。
李雲琅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八仙桌上。
“沈将軍,我去過大獄的深牢了。”
言外之意,她見過李雲琢了。
沈寂一愣。
李雲琅再開口,“沈将軍,好算計。不止把我算計進去了,還要治我哥哥于死地。”
一時不知從何解釋。
“或許隻有我陪睡,才能救我哥哥了?”
她說着,解了那大氅的系扣,氅袍落地,又伸手去解短襖上的盤扣。
眸中淚光閃爍。
沈寂扯住她的手,“休要胡說!”将她頸間盤扣系好。
“我怎地胡說了?第一次你拿玉佩、第二次你拿府衙的記錄,無非就是要這個。在你眼裡,我和春月樓的妓女,一樣罷了!”
她目光直視他,盡是失望。
他低聲說了句,“你是小菩薩,你是我的寶貝,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我有我的苦衷。”
話說得真好聽啊!
呵,可笑!
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也會有苦衷嗎?
她看着中庭的那株梅樹,枝頭花已落了大半,不覺冷笑一聲,“沈将軍,這裡隻有咱們兩個人。深情倒也不必,演得這樣真!”
沈寂面色冷峻,隐隐有怒意,“演?”
“是,你的樣子,倒像是我負了你?是做個負心漢,會讓你良心不安嗎?如此惺惺作态,真叫人惡心!”
她的話,字字句句像是針,密密麻麻紮到他的心口上,呼吸都帶着疼。
李雲琅不看他,隻指着那株梅樹。
“這是沈府那株吧?”
沈寂默不作聲。
“廣源寺那日,你說三年前這株梅樹隻開了七朵花,你盯着那七朵花,等到花謝了,我都沒有出現。那日,我便知你是不知情的。”
她看着沈寂,“這株梅樹開了八朵,那一朵在我等你的那晚,落了。”
隻是今時今日,心态卻大不同了。
她從前戀着幼時的感情,念着他總歸是好的,于自己說些傷心的話又有何妨。
今日,卻大不同了。
他陷害哥哥,栽贓嫁禍。
聯合謀反,是為不忠;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受這些無妄之災,是為不孝。
沈寂要哥哥做一個不忠不孝之人。
若自己此刻還想着情愛,便才真是不忠不孝之人。
李雲琅垂眸,“我等過你,我沒有負你。”
我等過你,我沒有負你。
沈寂又驚又喜,想去牽她的手,反被她一下甩開。
“沈寂,我不欠你什麼。往後,更不欠你什麼!從今往後,我們隻當從不認識!”
她扔下一枚木簪,木簪摔在面前的青石闆台階上,登時斷成兩截。
那是沈寂親手做了送她的。
就連退婚時,她都沒舍得還他。
如今,這念想該斷了!
她拾起八仙桌上的信,飛快奔出金吾衛将軍府,上馬車,“阿珠,我們進宮!”
無論沈寂想圖謀什麼,都越不過皇上。
能将此事呈報皇上,還能有可信度的唯有皇後娘娘。
她捏着趙行舟的金牌,心下凜然,今日無論如何都要見到皇後娘娘。
阿珠看郡主一臉嚴肅,不由得向窗外催促,“李吉,讓馬快一點。”
馬車一路疾馳,李雲琅一身黑衣,長跪宮門,“戴公公,雲琅有急事請奏皇後娘娘。”
不多時,戴公公傳話,“郡主,随我來吧!皇上這會兒也在呢!”
皇上在?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