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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一身青黑衣袍,腰間束帶銀線,像是閃着冬日裡不該有的寒光。
一雙瞳仁極深,極黑,看着那抹月白色的倩影,垂着緞子般的烏黑長發,襯出盈盈一握的窈窕身段來。
可,偏偏身旁坐了别的男人。
李雲琅回眸看過來,恰好撞上他那雙瞳仁,在他面前,她一貫藏不了事,一雙眸子水汪汪的,驚訝裡又帶着點心虛。
她目光極快地移開,沈寂就站在中庭旁的那扇窗前!
她看到了他腰間,墜着哥哥的那枚玉佩!
趙行嫣對沈寂的到來有些意外,她大概沒想到沈寂拒絕自己多次的單獨邀約,卻願意赴這家宴。
昨日若不是跟三姐話趕話,打起賭來,自己才不會再去給沈寂送拜帖,自讨沒趣。
她得意得碰了碰一旁三姐的胳膊肘,“三姐,我赢了!”
趙夫人心情極佳,見到了這位李雲琅郡主,又見到了趙行嫣心心念念的金吾衛将軍,滿以為趙家馬上雙喜臨門,心情更佳,讓嬷嬷招呼廚房,伺候大夥兒用膳。
晚霞旖旎,碎金光芒從中庭灑進來,透過窗楞和院内的羅漢松,在這面八仙桌上落下斑駁疏影。
李雲琅卻感受不到一點陽光的溫暖,她撚着手中的手絹,盯着面前白瓷小碗,趙夫人将沈寂應在右側的上首,此刻沈寂恰坐在自己對面,如同宮宴那日一樣。
宮宴那日,她尚且怕沈寂聽了什麼婚期鬧起來,到廣源寺那一遭,她可是知道了。
他根本不在乎她和趙行舟的這婚約!
沈寂陪着趙夫人說話,餘光卻不時瞥向對坐的李雲琅,意味深長。
他修長結實的腿,在桌子底下碰李雲琅的腳。
李雲琅吓一跳,心一下子提起來,手中一碗茶潑了滿手。
衆人齊刷刷看向她,趙夫人被她吓了一跳,“怎麼了?”
李雲琅唇色微白,垂眸道,“這茶好燙......”
趙夫人關切地看着她的手,“沒燙到吧?”
“沒有。”李雲琅搖搖頭。
趙府的侍女端着銅盆來給她淨手,李雲琅借着淨手和趙行舟換了位置,心底暗罵沈寂。
他竟然在桌子底下用腳勾她,衆目睽睽!
真是......太肆無忌憚了!
淨手後,李雲琅依舊坐在趙行嫣的對面,沈寂在她的左前方看着她,眼角有狡黠的光流轉,像玩弄自己獵物的餓狼。
李雲琅的心全提起來了。
他帶着兄長的玉佩,别人不認識,她肯定認識,且一眼便知。
他是故意帶給她看的!
他對自己主動退婚的事情不滿,大約也不滿她先于他再定婚約。
他今日明晃晃戴着玉佩,就是為了來警告她。
她不知道這警告是會在席間放出來,還是在什麼時間。
“......行舟這婚事也算穩了,接下倆就是小五。”飯後,趙家的親眷大多散了。
趙夫人拉着趙行嫣的手,“就剩咱們小五了!你的婚事再定了,母親就無憾了!”
沈寂默不作聲。
李雲琅不發一言,如坐針氈。
園子裡各處掌燈,燈籠墜在屋檐下,一陣風,燭光搖曳。
阿珠過來給她披上大氅,“起風了,郡主,咱們回家吧?”
“老夫人,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您。”李雲琅道。
趙夫人執意送她出門,被趙行舟攔下,說自己去送便好。
沈寂順勢告辭,趙行嫣和趙行舟陪着沈寂和李雲琅出門。
趙行嫣害羞,趙行舟為了李雲琅的名譽避嫌,兩人走在後面,倒是沈寂和李雲琅走在了一起。
李雲琅步子極快,生怕他在趙府做出什麼事來,沈寂雙腿修長,步履随意,卻一步頂她兩步,到底沒讓她甩掉。
出二門時,趙家一隊巡夜的家丁走過,恰好将沈寂李雲琅和趙行舟兩兄妹、阿珠隔開在二門内外。
沈寂捏着她的軟腰,假裝看身後,在她耳邊低語,“乖,巷口等我,玉佩還你。”
李雲琅一言不發,快步走開。
出了趙府門,沈寂先告辭步行去了巷口,李雲琅和阿珠随後辭别趙家兄妹,上了自家馬車。
行至巷口,馬車直直走過。
直到拐過前街,快到大路時,馬兒突然止步不前,再看時,前街盡頭是一輛馬車。
“郡主,我與馬夫去看看!”
二人下車去一看究竟,遲遲未歸。
李雲琅總覺蹊跷,撩開門簾,欲下車,卻被一個身影推了回來。
“小菩薩,怎地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