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色未變。
農晉便繼續一闆一眼地彙報道:“午間,六公主與永安郡主因九公主受傷一事起了争執,九公主趁二人不注意溜走了。”
“冉秦近日和工部員外郎多有往來。”
……
皇帝睜了眼,“今日是傳授的書法吧?呈上來。”
農晉早已将紙箋裝訂成冊,聽到這話便抽出遞給姚公公。
姚公公細細翻了一遍,确認未夾藏利器後,方才放在皇帝身前的書案上。
“這是何人所寫?”
皇帝指着其中的一張問道。
農晉擡眼望向那張紙箋,複又低頭恭聲道:“回皇上,是九公主。”
停頓片刻後,農晉作了補充,“乃是國子監裡最差的。”
皇帝聽了這話也無甚反應,随意翻了翻那些課業,便丢在了一邊。
“如此,可是朕聽聞,你誇她書法結構頗有顔公之風。”
農晉:“……”
夜裡的雨散發着陣陣寒意。
扶着阿筝的小陶子有些酸澀。
公主的身體竟如此輕,說上來還不如雲光殿的那口水缸重。
也許是因為公主太過沉穩,所以時常會令人忘了她的年歲。
六公主欺淩公主的時候,他隻能在窗外看着幹着急。
永安郡主欺淩公主的時候,他想沖進學堂替公主讨回公道,可是腳步發重,像是綁上了千斤頂。
四皇子嘲諷公主無天資的時候,他也想大聲反駁:公主是世間最聰慧的。
可是他不能,全因他隻是個奴才。
他多想替公主擋掉那些譏諷嘲弄。是他無用,根本不能保護好公主。
小陶子臉色晦暗。
若是他也能掌權,便能幫上公主了。
阿筝并未注意到身邊人的神色,她現在被疲憊饑餓籠罩。沐浴、美食、被窩在她的腦子裡反反複複地叫嚣着。
可是現在并不能直接回雲光殿。
因為,此時正适合向霍寒漪賣慘。攻略需趁熱打鐵,若是錯過這個機會,她一定會後悔。
雖下一個目标也已确定,但她絕不會做出左支右绌的愚蠢舉動。
霍元熠的嘲諷,其實并沒有刺痛阿筝,反而會鞭策着她。
她倒要看看練武有多難。
若是霍元熠覺得天份決定一切,她就要對方看看,她這隻沒有天份的麻雀,是如何超過那些雄鷹的。
“公主,長定宮到了。”
阿筝略微整理了一番,勉強站定沖小陶子道:“你去問問,就說我想求見七公主。”
小陶子應聲,待阿筝站穩後,方才松了手朝長定宮守宮門的小太監走去。
阿筝費力地撐着傘。
隻看到那個小太監,似是略帶疑惑地看了過來,小陶子又與他說了些話,小太監才進去禀告。
此時已是戌時了,下着雨的秋夜更要冷些。被汗水浸濕的衣衫,黏在身上,極為難受。
二人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出來。
小陶子也看出來阿筝的不适,擔憂道:“公主,若不然奴婢扶你先回吧,這樣下去容易受寒。”
阿筝搖搖頭,“再等等。”
霍寒漪不是有事耽擱,便是根本不知自己在等,否則應不會如此。
長定宮正殿室内,霍寒漪正在服侍端妃用藥。
繁燈在一旁伺候,餘光裡看到個小太監在門口躊躇,便出去輕聲呵斥道:“作什麼遮遮掩掩的?”
小太監舔着笑臉,“禀姑娘,九公主在宮門外求見七公主。奴婢想來通報,但七公主在侍疾,也不知……”
“知道了,你且等一等。”
繁燈進了室内,七公主恰巧扶着端妃娘娘睡下。
娘娘和主子難得這樣相處,繁燈有些遲疑:是否要打擾。
可主子近些日子和九公主關系也不錯。
繁燈思索片刻,還是走近了霍寒漪,低聲将九公主在宮門外等候的消息告訴了她。
剛剛看到繁燈出去,霍寒漪本以為是些宮務之類的事情,便未在意。
直到繁燈說是九皇妹在等她。
霍寒漪怔愣片刻,眉間浮上一絲猶豫,但看母妃也已睡下,還是悄然起身出了房門。
端妃的大宮女桐君,見狀接替了七公主的位置,繼續服侍主子。
沒成想,主子并未睡着,睜開了美目問道:“寒漪為何出去?”
“回娘娘,是宮人來報,九公主在宮門外等着。”
桐君替端妃掖了掖被角,柔聲道:“娘娘若不放心,奴婢派人去看看。”
端妃神色倦怠,并未言語。
為主子撐傘的繁燈差些沒追上。
她難得看到主子這般急切,心下也很是詫異,九公主竟如此得主子信賴。
饒是霍寒漪已然加快了速度,趕到宮門前時,仍因眼前的一幕呆愣住。
她的九皇妹很是狼狽,似是沒了力氣般倚在身邊宮人身上,臉色煞白,在寒風中時不時發顫。
見到自己後,卻揚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