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子雖是國子監最嚴格的先生,授課卻十分有趣,時不時會講些史料佐證策論。
原以為這種實務相關的内容隻會授予男子,畢竟從她翻過的那些史書來看,還未有女子參政的例子。
沒成想國子監未分男女,連實策都是統一受教,還是她把古人想狹隘了。
阿筝一時間聽得極為認真,倒是把屈承戟那厮忘在腦後。
夫子授課結束後,阿筝還有些意猶未盡。
今日霍寒漪未來學堂,阿筝問了她鄰座的徐聘婷,對方不甚理睬自己,隻是敷衍地說了句不知。
雖徐聘婷冷淡,阿筝仍是有禮地笑笑告謝。
徐聘婷乃是大學士徐柳的女兒,霍寒漪的伴讀。聽聞徐柳此人乃是寒門學子,皇帝欽點的狀元,學識才華無不卓然。
端妃娘娘挑選這等家世,想來也是用心良苦。
思緒流轉間,阿筝已想好了如何“探望”霍寒漪。
午間,無人跟阿筝一起用膳。
連蓉本想過來卻被身邊的好友纏住了,隻能歉意地看着她。
阿筝面上故作失落地沖她點頭,一個人離開了。
實則她根本不在意這些。
若不是國子監午間僅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從這裡到長定宮來回怕是不夠。
她就去對霍寒漪趁熱打鐵了。
阿筝本想着用完膳四處走走,熟悉下國子監的布局結構。可是,麻煩卻找了過來。
看着眼前的霍靈秀等人,阿筝隻想歎氣。
左疏華驚訝地開了口道:“九公主怎一個人在此用膳,瞧着确有些孤伶。”
阿筝并未回話,隻靜靜地看着她。
左疏華,姓左?
霍靈秀之前提到過,左疏華的父親是太醫院院判。
她是左之問的女兒。
小秋說過宋言青治疫回來後,房濟世和左之問均升了官。也不知左之問此人和宋言青身陷牢獄有無關系。
皇子接連身死,此案的卷宗應是在刑部存放,可惜以她的身份很難去查閱了。
學堂裡倒是有刑部員外郎的兒子袁肖,但此人纨绔子弟,與父親關系不和,接近他作用不大。
沉溺于思索的阿筝,沒有注意到左疏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看着沉默的九公主,左疏華其實是有點覺得丢臉的。
九公主仗着自己是公主,便故意落她的面子,實在傲慢。
左疏華冷了臉道:“原以為九公主非那等高視闊步之人,特意前來結交,看來是疏華不配,高攀了。”
霍靈秀笑出聲,“疏華,你這就是誤會我九皇妹了,或許她隻是傷勢未好,疼得無法回應你。”
“九公主的傷勢竟然還未好嗎?臣女以為有那蒼泉八珍膏應是好得很快呢,那可是奇藥。”
方靜蔓捂着嘴,很是驚訝。
霍靈秀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若非如此,又怎能博取七皇妹的同情呢?”
此處除了她們還是有其他學子的,霍靈秀這話意向明顯,阿筝已看到有些人豎起耳朵悄悄靠近了。
八卦乃是人之天性,她可以理解。
隻是她現在有些困了,這些人若是說完了還是快些離開吧。她忍這個哈欠忍得很辛苦。
若是打了出來,霍靈秀必然要發怒,覺得自己又在挑釁她了。
“九公主竟然受了傷?”
霍叢雁也帶着幾人過來,聞言偏過頭去問身邊的人。
本還打算與九皇妹“聊聊”,可霍叢雁一過來,霍靈秀頓時失了興緻。
她與霍叢雁一直不對付。霍叢雁為人甚是蠻橫,仗着父皇給了她封号便更是跋扈。
對着父皇乖巧嘴甜,換了旁人便是頤指氣使,怕是忘了自己隻是個郡主,而非是公主了。
“你那是什麼眼神?”
看到霍叢雁打量的目光,霍靈秀更覺讨厭了。
霍叢雁挑眉,“六公主多心了,隻是幾日不見竟不知六公主頑劣至此,連親妹妹都能傷害。”
這話把霍靈秀氣壞了。
“胡說些什麼?九皇妹的手是她自己傷的,與我何幹?”
國子監以霍靈秀為首的小團體,素來不服霍叢雁這邊的人。見領頭之人吵了起來,貴女們立刻跟随,你來我往地一起加入了戰場。
這處一時間宛如鬧市,不得甯靜。
趁着雙方都未注意到,阿筝悄摸離開了。
“霍元熠,你那徒弟可真能惹事啊。”屈承戟收回視線,朝對面的人調笑一句。
霍元熠頭也不擡,不作回應。
屈承戟垂眸笑了笑。國子監課業無趣,難得有個玩具,就是不知能看多久了。
下午是書法課,授課的夫子是農晉,也是當今的書法大家。
農夫子很是盡責,知曉阿筝初入學堂,便讓阿筝寫幾個字看看基礎如何。
然而看到阿筝字迹後的農夫子,很是沉默。
良久後,語氣幹巴地憋出來一句,“雖無形無神,細看下來于結構上,也有些顔公的風範。”
此話一出,學堂上哄然大笑,有些調皮些的甚至喊着要夫子再評評。
農夫子怒斥好一陣,方才鎮壓下來。隻是,眼下也不好繼續誇了,隻能繼續授課,講述古人書法的筆勢。
已經能預感到日後,她的字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被群嘲。
不過,阿筝倒無任何難堪。
從谷底到谷峰的壯觀又怎是山腰到山頂能比得上的。現下寫得不好,練便是了,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申時,農夫子授課結束,臨走前不忘慈愛地鼓勵阿筝幾句。
阿筝面上很是受教,正欲與夫子讨教幾句時,看到霍元熠倚在窗邊,神色隐有催促之意。
阿筝這才想起,今日要去練體。忙收拾好箱箧,跟上霍元熠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