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星瀾終于擡起頭,眼神裡藏着一點戒備。他的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在斟酌該怎麼回答,或者說,在思考要不
要回答。
柳湛然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勾了勾唇角,語氣散漫:“怎麼?都進醫院了,還不敢說?你膽子小得這麼厲害?真沒用。"
朱星瀾的指尖微微收緊,半晌,才低低地開口:
n
.......
柳湛然盯着他,目光像是在打量一隻豎起毛的小動物,片刻後輕輕哼笑了一聲,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他站起身,朝着桌子那邊走去,随手拆開了飯盒的包裝。
“随你。”他淡淡地說着,把飯盒往病床旁邊一推,動作随意得像是在扔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吃飯吧,别
一會兒再暈過去。
朱星瀾盯着那飯盒,指尖輕輕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拒絕。他默默地伸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飯,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柳湛然靠在桌邊,抱着手臂看着這一幕,眼底的情緒有些晦暗不明。他沒再說話,隻是低頭看了眼手表,似乎随時準備離開。
朱星瀾低着頭,一口一口地吃着飯,動作很輕,像是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可他卻能感覺到,對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遠不近,帶着某種若有似無的審視。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勺子輕輕碰撞着飯盒的聲音。朱星瀾低着頭,一口一口地吃着,動作不急不緩,像是在機械地完成一個任務。可是漸漸地,他的眼眶泛紅了,淚水無聲地滑落,滴進了飯裡,把米飯浸濕了一小片。
他沒有停下,依舊慢慢地吃着,仿佛沒察覺到自己的眼淚。飯的味道有些鹹,他怔了怔,擡手抹了一下臉,指尖擦過的地方微微濕潤。他盯着飯盒看了片刻,忽然覺得有點沒意思——他以為自己被領養了,生活會有所不同起碼不會像以前那樣......可現在呢?學校還是一樣,生活也沒什麼變化,他依舊是個多餘的人。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卻隻是默默地咀嚼着,像是麻木了一般。
柳湛然靠在一旁,低頭擺弄着手機,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直到朱星瀾鼻音很輕地抽了一下,他才皺了皺
眉,擡起頭。
他愣了一下。
朱星瀾坐在那裡,低着頭,手裡的勺子還在飯盒裡,卻沒有再動。他的睫毛上沾着淚珠,臉頰微微泛紅,眼眶也已經濕潤得不成樣子,可他什麼都沒說,連抽泣的聲音都壓得很低。
柳湛然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眉頭皺得更深了些,語氣裡帶着點不耐:“你哭什麼?”
朱星瀾的動作頓住了,擡起手,慌亂地擦了擦眼淚,像是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咬着嘴唇,垂下眼睫,輕輕搖了搖頭。
柳湛然看着他這副模樣,忽然覺得有些煩躁。他本來就是來看笑話的,結果這人居然哭了?這算什麼?他又沒說什麼太過分的話,還是說,随便一句話就能把人逼哭?
病房裡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柳湛然皺着眉,盯着朱星瀾那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心裡莫名升起一股煩躁。他随手抽了一張紙巾,随意地遞過去,語氣裡帶着不耐:“擦擦。”
朱星瀾愣了一下,輕輕接了過來,低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出一點聲音。雙腿
盤坐在病床上,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柳湛然的視線無意間落在了他的腳踝上 —細得過分,骨頭的輪廓清晰可見。他的皮膚白得不像話,不是健康的那種白,而是一種病态的、毫無血色的蒼白。柳湛然皺了皺眉,心裡莫名地生出一絲說不清的感覺。
“你怎麼回事?”他低聲問道,目光落在朱星瀾瘦削的臉頰上。
朱星瀾垂着頭,聲音很輕,幾乎是氣音:“沒事……”
柳湛然徹底被激怒了。
“沒事?”他冷笑了一下,猛地伸手,直接把朱星瀾手裡的飯盒連帶着勺子一起掃到了地上,飯菜灑了一地,
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朱星瀾猛地擡起頭,睜大了眼睛,顯然被吓到了。他怔怔地看着柳湛然,眼裡帶着一絲不知所措。
柳湛然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冰冷,怒氣沖沖:“你要是沒事,就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有娘生沒娘教是吧?學不會怎麼當個人?”
病房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朱星瀾的臉色變得煞白,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他怔怔地看着柳湛然,像是沒聽懂他說的話,又像是根本不敢相信。
“......什麼?”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聲音輕得像是一片羽毛落進水裡,蕩不起一點波瀾。
可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指尖攥緊了病号服的衣擺,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着蒼白。呼吸亂了,他的胸膛起伏
得厲害,像是快要喘不上氣。
柳湛然皺起眉,原本隻是随口諷刺一句,根本沒想過朱星瀾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眼底晦暗不明,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湛然,像是從頭到尾都在努力消化這句話的意義。
片刻後,他的肩膀微微發顫,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可最終還是沒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他喘得更厲害了,胸口起伏得不正常,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他拼命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耳朵裡全是嗡嗡的雜音,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恐懼包裹着。
“朱星瀾?”柳湛然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眉頭皺得更深了,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可朱星瀾像是完全沒聽見一樣整個人都縮在床上,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 ......
“閉嘴!!”
朱星瀾猛地擡頭,聲音沙啞而顫抖,眼睛通紅,死死地盯着柳湛然。他的指甲死死地掐進掌心,像是瀕臨崩潰的邊緣,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枷鎖,狠狠地将他拽回了那些不願回憶的過去。
從小到大,無數次被人這麼罵着:
“沒娘的野種。”
“你媽死了,沒人要你了。”
“被領養了又怎麼樣?人家照樣把你扔掉,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