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書辰看着自己試卷上的思路，本想着大緻講一下想法就行了，豈料老劉聽完一下來了勁。

老劉：“你站起來詳細講一下。”

“……”賀書辰眼角抽了一下，有點後悔自己剛剛開了口。

前桌的椅子發出輕微的響動，顧星迩看着他站了起來。

少年淺灰色的校服後領微微翹起，露出了背部一小片白皙的皮膚，——其實和班裡别的男生相比，他本來就挺白的，隻是相較之下脖子以上的皮膚就顯得有些偏小麥色，形成了點兒小小的反差。

想來，大約是經常在太陽底下打球的緣故。

“就是……呃，”賀書辰站起身看了一會兒試卷，似是在打腹稿，“題幹裡面說的是‘在一定條件下’，其實就是在暗示這幾個反應都是可逆的……”

清冽而又平穩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窗格外照進來的光線将少年的整個人分割出明暗交界，女孩忽然愣了一下，心中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陌生，緊握着的水筆也随之在無意識間松開了。

正如她一開始認為的那樣，他們才剛認識幾天，她對這位新前桌的認識不過是冰山一角——并且這一角還包含了從别人那道聽途說的部分。

可以說，她其實根本就還沒真正認識過這個人。

她聽到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有誇他厲害的，也夾雜着一些不好的議論。

但後者不重要，顧星迩低頭看着自己寫着紅色“80”的答題卷，忽然意識到自己和真正成績好的人之間存在的差距。

這還是她這次考得特别好才有的分數。

賀書辰高一是什麼水平她不清楚，可開學那個女生說的“作弊”什麼的話更是無從考證……

那他到底為什麼高二要請假……

……

賀書辰全程口齒清晰，思路整潔，和剛剛下課還在拿兄弟找樂子的少年判若兩人，平時那副吊兒郎當還有點冒失的樣子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

顧星迩沒能把這個想法進行到底，因為老劉開口了。

“很不錯，這個我确實沒想到，好！”老劉在另一邊空白的黑闆上按賀書辰的思路重新寫了過程，果然少了一大半的步驟。

“我等會兒下課就和别的幾個老師講一下——哎你，你叫什麼名字？——年紀大了記不大住啊。”老劉又問。

賀書辰：“……賀書辰。”

然後不出他所料，班裡那幾個和他高一就同班的男生就開始起哄：叫他說大聲點，聽不見。

“賀書辰啊……你是偶倆闆（我們班）第一名喽，哦蠻喂（很不錯的）嘛！”老劉年紀大了，平常上課就時常蹦兩句方言出來，這會兒她正在興頭上，一下沒注意說着說着就成了方言。

賀書辰正想趁老劉翻手機名單的間隙坐下，不料又被叫住了。

老劉：“那你這高二期末考的化學成績怎麼那麼差，才這麼七十幾分？”

賀書辰：“……”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以前……沒好好讀書，玩忘記了。”他硬着頭皮随口編了個理由糊弄道。

“哎，好了好了不要那麼吵，”眼見教室裡因為剛剛有人起哄的緣故聲音越來越大，不少人還趁機渾水摸魚地聊起了天，老劉這才作罷：“那高三不能玩了啊，這麼好的腦子要好好用起來的。”

……

下課鈴響起時，老劉還在講解第二個實驗推斷大題。顧星迩的試卷已經寫滿了筆記，她找出一支明黃色的熒光筆，習慣性地在要重點記憶的幾道題号前畫了顆五角星。

窗外的世界已經鋪滿了陽光，變得明亮，操場上傳來其他班級上體育課的喧鬧聲，與教室裡粉筆敲擊黑闆的聲響交織在一起。

“感覺這一步有點……沒看懂啊。”顧星迩戳了戳同桌。

陳知栀：“直接去找老劉問吧……好困，接下來兩節語文課，我先補會兒覺，以免被餘錦霞抓包。”

說完她倒頭便睡。

“哎……好吧。”顧星迩試圖挽留但是失敗了。

她摘下眼鏡随手丢在桌面，順了紅筆試卷起身，卻發現過道上擠了好多人——準确的說是賀書辰的位置旁邊擠了好多人，但大部分都是男生。

“……”

顧星迩隐約聽見了幾句調侃，當然也不乏真的來問問題的。

她沒多想，轉身從後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