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林。”她說。
她将名字放入空氣中,像将一尾魚放入水中。然後她将頭垂下,頭發遮住了她的臉。他彎下腰輕輕擦着她的頭發,手幾乎将她環了起來。她的頭越發低,越靠近他的身體,直到手碰到他的身體,臉碰到他的胸口。她很慢地松了力氣,手指顯著顫抖着,才一點點将身體移近了,靠在他的胸口上,她的眼睛仍然在發簾後,隻露出泛白的嘴唇和濕潤的皮膚來。之後,她不再顫抖,也不再掙紮。她和他抱在一起。
維格聽見歎喟,輕聲的感慨,那人影對他而言像兩具靠在一塊的雕塑,她又說:“我的名字是迦林。”
迦林——這像個出口卻無用的名字。一會,她和他分開了,但她仍然看着他,不曾眨一下眼。她眼中仿佛有漩渦使站着的這個人用了很大力氣才移開,回頭對那孩子說:“來睡吧。”他的聲音全然是酸澀的。那孩子走來,到女人身邊,用餘光看着她,而男人說:“你們睡在床上。”他轉過身,坐在了地上。
維格像往常一般躺下,無論如何事發生,都迅速地使自己入睡,盡管那天是這樣困難。他睡在床的内部,手指攥着自己的衣服,聽見水聲流淌過,落下,破碎,不一會,他身旁睡的那女人撐起身,使得木床發出輕微響聲。維格聽着,沒回頭,直到聲音停了,才終于偷偷回身看了一眼。他感到驚詫,恐懼和疑惑,但這些感情都裹在睡意和疲倦裡,不甚清晰。
她靠在床的邊緣,手環住他的脖子,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們的頭發都像墨一樣黑,身體同石頭僵硬凝固,那兩雙手,一樣蒼白和了無生氣,握在一起,她的垂下,他的輕輕擡起來,于是猛然間雨停了,那孩子聽見陣黎明醒鳥時孤獨而清脆的微鳴,第一聲,虛弱地撕裂清晨的涼氣,說着:我滿足了。終于,終于。那孩子聽見這陣歎息:終于,從這對頭天相見的人的胸腔無聲地彌散出來,訴說如此心滿意足,能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