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黑池堡壘”内走出來,手放在腰上挂的劍旁,嘴唇輕輕撅着,吹着歡快無聲的口哨。總理大臣仍在階梯下站着,見了她的樣子,不禁微笑:“看來兩位談得很愉快,我就放心了。”她聞言轉頭看他,眉毛一動,姿态舒展而放松,一隻腳拉開了架勢,說:“不?”塔提亞不甚在意地回道:“我隻是高興我們要走了。”棺材,已經被背進了屋裡,而她告知他,她們很快就要帶着那些逃犯的女性親屬離這地方而去了——“再也不回來”。
“果真如此?”他聽後,也輕柔地歎氣,和她一起走下階梯:“看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塔提亞。介意我問問麼?回喀朗闵尼斯後,你打算做點什麼?”
她聳聳肩——與其說是個動作,不如說是種對待世界的态度。“這問題可夠奇怪的。能怎麼樣?繼續工作,領軍饷,直到幹不動了,被扔進殘疾軍院。我早有懷疑因為種種原因,比如,我們這時代怪事忒多,這既定事項被延遲了多年。我們小時候,早被告知四十多歲就得進殘疾院。現在呢?”她拍拍裡邊裝了甲的胸口,一陣堅硬,咧嘴笑道:“不僅時間翻了倍,還多了一顆強壯得緊的心。估計離我進去也要好多年,所以,我擔心這個做什麼?”
他柔和但有點兒悲哀地認同了她,說,是的。“我的情況和您差不多——雖然,坦白說,我還有點羨慕您,塔提亞。孛林的今後可不如喀朗闵尼斯熱鬧,而縱然我樂意這種甯谧的安靜,總歸總有些太沉寂了,我總覺得直到我這顆心——這顆龍心不跳了為止,都會從日複一日的無聲種體察出最初的悲哀。她曾經還是有過能熱鬧一陣的居民的,盡管最終,還是順從了他們母親的意願……孛林。我打算在剩下的日子裡寫寫我們的曆史。”
她頓了頓,之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走了。“曆史。”她重複道,像舔一根骨頭,嘗遍了,再吐出去。
“是的。”他點了點頭,眼睛沒看她,隻是平靜而輕緩地向下走,那圈黑色的領口在他的脖子邊晃動,“您也說了,我們這個時代很有些——奇怪。雖然,始終是這樣的,你覺得——”
總理大臣停下來。她們幾乎到了最後一級台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