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人自然不服,卻又無可奈何。
抄書寫文從來便是你情我願的買賣罷了,不曾有過這樣的繁文缛節。
而且考題打分全由這所謂行會攥在手裡,不是任由他們胡作非為嗎?
更何況前腳行會的成員才走,後腳就有人底氣十足地進來兜售測考經文資料,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有貓膩。
金不換是他們裡面最慘的一個,真真是不知道哪裡觸怒了大人,忽然動了手,臉都快破相了,走路也不利索。
被這樣針對,他就算學富五車、才華橫溢,隻要稍稍做點手腳就能讓人前功盡棄,定是無望通過了。
這樣一來,就相當于沒了吃飯的法子。幾位書生雖然有心幫金不換,但是誰手裡也不寬裕,最後隻能湊出三十文錢給他應急。
金不換都快哭成淚人了,鼻音濃重地哽咽着。
陳盛戈安慰地拍了拍肩膀,“回去怕是還得被刁難,要不就在這兒好好養傷?我給你把親人一并接過來如何?”
金不換搖搖頭,“孤,孤身一人,家徒四壁,不、必操勞。”
陳盛戈點點頭,把他領到空房間安置好,領了一套生活用品過來,總算有了些生活氣息。
夜色如水,郊外蟬鳴蛙叫混在一起,給寂靜夜間增添了幾分熱鬧。
陳盛戈輕輕松松地翻進了宋知恩的府邸,夫妻倆正在花園裡聊天,她毫不費力便從衣櫃的男衣上取走了附着的幾根頭發。
纖細發絲,至細至微,卻因生發于體,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原本随意地翻折起來的發絲,在小膽施法做咒後,活過來一般緩緩舒展了身軀,逐漸變成了躺平的姿勢。
與此同時,宋知恩無知無覺地撓了撓突然發癢的頭皮,翻了個身卷着錦被接着睡下去。
閉上眼後原本是一片幽深的黑色,在意識模糊之際卻似乎有所變化,再睜開眼時,冰冷的長矛已經抵在脖頸。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隻來得及看清來抓人的官兵兇神惡煞的長相,便被拷上了木枷,套着黑布袋子押送走了。
被慣到地上之後,終于取下了布袋子,映入眼簾的是血迹和鏽迹交織的刑具。
莫不是事情敗露了?
對面管事情的大聲吼道:“宋知恩,知道是為什麼找你過來吧?”
“待會兒還喝酒呢,趕緊地給爺招了!”
宋知恩緊張得手心出了一層汗,隻是很快便冷靜下來。
不同于那些跟無頭蒼蠅一樣的文盲,做事全憑一腔熱情,最後就敗在算計不精上。
在違法亂紀之前,他可是仔仔細細研讀過律法的。
先皇仁厚,最不喜冤假錯案。對犯人的指控,若是沒有确鑿證據,最多羁押十五日就得放人。
所謂祖宗之法不可變,先前律法幾乎是一字未動傳承下來。
而且朝廷近年為了治理朝政大舉招攬天下之人才,為了表明決心和誠意,方方面面都有優待,連帶着普通的文人也沾了光。
現行律法特地對書生文人放寬了标準,至多十日他就能回去。
現在招了可能就是一輩子的牢獄之災,若是不說,還有一線生機。
一抓到機會出去就立刻收拾行李逃命,家裡還有妻子和三歲的幼兒,正好做個掩護。
大不了改名換姓之後,再換一套妻兒。
心裡有底就是不一樣,宋知恩愣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抗住了小膽小匠好幾輪的質問。
最後被扔進昏暗幽冷的地牢,坐在幹枯的稻草叢中驟然松了一口氣。
一日兩頓飯菜,都是清湯寡水,他算着飯菜的次數,用拷着雙手的鐵鍊子在牆上劃線,幫助計算時日。
不知道是獄中生活太過重複,還是整日昏睡耗完了光陰,似乎一眨眼,十日之期便到來了。
被帶出去問話的時候,他驚疑不定,“十日已經到了,你們沒證據就得放人!”
“你們這是蔑視王法……”
陳盛戈扮演的獄差冷笑一聲,“我們最是遵紀守法!”
“之前的指控是到期了,但是經過大人們英明的審查,發覺你有盜竊之嫌,現對你提起新的指控,重新計算時效!”
宋知恩被這驚天地泣鬼神的消息沖擊得兩眼無神,甚至在小匠訊問時反應都慢了半拍。
再回到牢房之時,看着牆上歪歪斜斜的線,發了好一段時間的呆。
眼見對這人有所沖擊,陳盛戈立刻決定乘勝追擊。一人兩鬼撥快時間,加快打擊頻率和打擊力度。
“宋知恩,你真是膽大包天!那日原來不是盜竊,是蓄意搶劫!”
“宋知恩,你簡直無法無天!我們發覺了你搶奪财物時趁機縱火的端倪!”
“宋知恩,你,你先等一等。”
陳盛戈就在他面前翻着那本律法,書頁嘩嘩作響。
“宋知恩,你簡直大逆不道!原來你搶劫縱火均是為了掩蓋騙婚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