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清楚這背後的機制之後,陳盛戈對無悲教的廣泛傳播和信仰頗有了些理解。
它是真送東西啊!
以前沒什麼資助的時候,院長忙完了總抽空看一看在附近打廣告的攤子。
做廣告的往往會送些小禮品,有時候是一個小本子,有時候是一把小扇子,有時候是幾個雞蛋。
院裡零零散散的東西可以塞滿一個抽屜,在附近的公園見得多了,陳盛戈小時候玩過家家還模仿過呢。
她拿着**淨水器的本子來扮演講課銷售,抑揚頓挫感情飽滿地讀着學區房上“旁有高校,享受教育”的廣告詞。
底下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地叫起來,模仿大人砍價挑刺,盡管問的都是有沒有零食之類不搭邊的問題。
聊天頗費了些時間,已經有不少人聚過來了,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話。
就在這樣平和氛圍裡又過了一會兒,有兩個人背着米袋等東西過來了。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身上都穿着白色長袍子,和周圍一身短打的群衆相比分外突出。
那男的剛剛放下東西,就有村民模樣的青壯年上去遞帕子擦汗,另有人給兩位送上水,還有人拿着翠綠芭蕉葉子給這兩位扇風。
團團簇擁着伺候教使的畫面不似傳教現場,更像是土皇帝在享受仆從的伺候。
那兩個人緩了好一會兒,男的開口了:“不用這麼多人圍着,倒憋悶了,去發米去吧。”
于是除了那扇風的人外都去了米袋兒那裡,開始解袋子上封口的細線,熟練地把舀米的小竹杯子取出來。
另有人去維持秩序,要大家好好排隊,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排起來長隊。
一杯米就和來領取的人隻有一臂距離,明明可以直接舀起來,卻要經過層層“工序”。
一人把米從袋子中舀起,另一人接過來倒進第三個人牽着的米袋裡,再給第四個人系起袋口。
第五個人接過米袋,等聽“嬉神保佑”那句話的第六個人點頭,才把米袋兒放到桌上,給人領走。
除了這一套繁瑣的程序外,另外有三個人蹲在這一流水線的旁邊,虔誠地撿拾掉落在地上的米粒,再将拾到的米給另外的人來清理回收。
就這樣還有資源過剩,還有不少青年在旁邊巴巴地站着,希望能夠找到些活兒做。
陳盛戈是目瞪口呆的。
到底是為什麼這麼積極啊?
有用心的還專門從家裡帶來兩把有靠背的椅子,讓那兩個人舒舒服服地坐着。
有人用芭蕉葉來扇風後,還有人學着用芭蕉葉來遮蔭,又舒适又蔭涼。
過了一會兒,那男的砸吧砸吧嘴,悠悠道:“我們幹活啊,還是得有些精神氣頭。”
“耷拉着臉怎麼讓大家感受到嬉神的快樂與光輝呢?”
于是大家夥兒都把嘴角用力扯起來了,呲着牙來幹活,不一會兒就嘴角發酸,笑得歪歪扭扭。
那男的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從人堆裡突然出來個穿長衫的青年,滿面笑容道:“平哥,玲姐,我昨日有了靈感,才寫了些文章,您看看如何?”
兩人懶懶點頭。
那青年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慢慢頌道:“臨水村中愚民困,耕田織布碌碌為。”
“肚中空空袋也癟,愁眉苦臉不知樂。一日無悲入村來,嬉神感化頓開悟。”
“神通廣大無不能,心懷慈悲憐衆生。仙霧朦胧見神影,指點迷津豁開朗。“
“喜中生笑掩不住,聲如洪鐘氣亦足。不同俗人争功名,一心向教遠孔孟。”
平哥聽了一串兒下來,鼓起掌來。
他一介鄉野村夫,不知道如何品鑒,聽着對仗工整,便覺得水平不錯。
而且這是讀過兩年書的童生,雖然沒能再考上去,但總歸是請過夫子來教學的,比他們強了太多。
旁邊等着的青年們雖然聽不太懂,但知道自己沒能力有這樣表現的機會,不甘心地站在一旁。
玲姐這時悠悠說話了:“太陽還是太大了,這怎麼好睡覺呢?”
青年們又一疊兒沖過去了,積極地擋在面前,面上滿是做了些事情的滿足。
陳盛戈真看不懂了。到底是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人如此癡迷,不做事情還不安心了?
心中疑惑越發深重,不過這不妨礙她上去湊熱鬧,不對,是打入敵人内部。
她扯着小徒弟說了兩句,陳無憂猶豫着點了頭,于是就帶着他擠到人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