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鬼以哀怨情緒為食,最擅長挑撥宿主情緒,待到百般懷疑忐忑之時享用大餐。當初委身魚腹,在胃袋裡忍着惡臭辛勤勞作,催使魚妖暴食無度、上岸覓食。
後來魚妖一分為二,連帶着真身也洩了出去。怨鬼由幽怨執念轉化而來,雖有操縱人心的實力,本體卻相較脆弱,怕光怕火還是仁人志士降妖除魔的對象。
慌亂中隻一眼覺出這女子根骨絕佳,匆匆轉移。卻沒想到修為如此高深,那一劍也把自己削去了大半實力,拼盡全力隻能窺見一二。
眼下并無記憶支撐,完全不知道如何應答。
表現出來就是債權法老師支支吾吾了好一會,一拍手道:“小生不才……”
陳盛戈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接道:“未得教務處青睐?”
怎麼玩梗起來了,平時上課不苟言笑,沒想到還挺潮流啊?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朦朦胧胧中又換了場景。
怨鬼使盡渾身解數,勾勒出一副慘象。從業數十載,未嘗敗績,怎可任由一個小丫頭片子踩在腳下?
雖不是一針見血式的痛擊,但世間傷心事皆有共通之處。且看他搭台唱戲,要叫這黃毛丫頭痛不欲生、自尋死路!
陳盛戈用力拍拍生鏽卡殼的腦子,看向周圍的環境。
屋子裡是破舊的鍋碗瓢盆,屋頭外邊是散養的家禽牲口。低頭一看,身上穿的是打滿補丁的粗麻衣,腳上踩的是幹草編成的舊草鞋,一條麻繩作為腰帶系在腰間。
還有些頭暈腦脹,忽地那漏光的竹門吱吱呀呀地推開了,進來一位幹瘦的老婦人,直沖着她臉吼:“你這懶媳婦!”
“日頭都曬屁股了,在這兒發什麼呆呢?家裡三畝地還得拔草澆肥,回來燒飯做菜洗了碗,再給我編幾個竹籃竹簍去集上賣。”
陳盛戈一臉不敢置信,反手指着自己問道:“我嗎?”
好像她從來沒做過這事情啊?頭好痛啊,像被蟲子啃。不是,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結婚了?頭好痛啊,要裂開了。等等,好像衣服也沒漿洗?
持續的疼痛讓思考屢屢中斷,陳盛戈皺巴着臉把頭往門上撞試圖緩解,一個頭錘就把那久經風霜的竹門給撞下來了,許久沒有清理的舊屋子揚起清晰可見的塵土。
與此同時,因着夢境在床上翻來覆去攤大餅的陳盛戈腦袋一個用力,把枕頭幹飛出去了,穿過狹窄房間落在房門前。
枕頭陣亡無濟于事,被褥掉地也沒有作用,身體随着劇情的發展滾來滾去,嘭一聲從床上摔下來,在怨鬼的催眠下居然毫無蘇醒痕迹。
這回在地上一動腦袋就結結實實撞床腳,終于得償所願,安穩而有規律地進行頭部運動。
那老婦人似乎是她的婆婆,見這好欺負的兒媳居然不為所動,過來伸手就要揪着耳朵罵:“我那竹門可是幾代單傳的寶貝!”
“從太太爺爺開始就好生修修補補,平時開合都輕手輕腳,漏風進雨也不敢妄加改動,逢年過節還得插香燒紙,居然叫你給摔了!”
“這竹門陪伴了我一輩子,從來千金不換,可憐見的,倒了八輩子血黴有這麼個兒媳作亂!”
陳盛戈暈着腦子本來就心情不好,如今還被這般苛責,火氣一上來用力拍掉了那幹癟的手掌。
她叉腰直罵起來:“竹門底下都蛀空了還自誇伺候精細,三代都換不起一個竹門還硬說是傳家之寶?錯漏百出還吱哇亂叫,村口小孩聽了都止不住笑!”
“吹起牛皮來臉不紅心不跳,有膽子吹噓無價之寶,不如大大方方把你短了一截的衣袖放下來讓人看個飽!”
老婦人已經滿鬓白發,武力上自然是比不得身強力壯的媳婦。她捧着剛剛被打回來的手掌嗚嗚哭起來,完全沒了剛剛的神氣:“目無尊長嗚嗚嗚……”
怨鬼一直看着幻境中的情況,被陳盛戈這流利的口條和嚣張的氣焰深深打擊到了。他縮在陰暗角落滿心不甘。
從來長幼有别尊卑有序,居然對長輩這麼怠慢?該死的,一點兒禮貌都沒有的潑婦!
既然這壓不住,再來個人高馬大的丈夫,這回小妮子必然在劫難逃!
老婦人才哭了兩聲,從門口又進來了個高大的男子,過高的身形需要低頭彎腰才能進門,進屋一擡頭幾乎頂着屋頂的橫梁。
本來屋子就不太透光,龐大身軀将門口瀉進來的日光擋了大半,一下就暗下來了。
身上是一套粗布麻衣,戴一個鬥笠,方便幹活挽起的袖子下是黝黑的皮膚和精壯的肌肉。
一進屋,老婦人拉長了哭哭啼啼的調子,還沒來得及講一通惡兒媳的三五罪行,那男子就抄起放在門邊的長掃帚,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