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走到一個門口,其實也并不是為了别的,隻是想要換一間房間休息,剛剛那個房間全是奇怪的生物,太煩人了。
她微微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小手臂開始冒着大小不一的坑坑窪窪的水泡,用手戳一戳還會讓人覺得疼痛,她收回手,轉而繼續敲着門。
這門顯然并沒有要輕易打開的意思,手臂上和大腿上的水泡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冒起,她有些生氣,敲門的聲音不自覺開始變大起來。
房門終于打開,女孩走了進去,她低頭看着地闆上的床鋪,指了指那:“我可以睡這裡嗎?”
床鋪上和她長着一模一樣的臉的少女嫌棄地盯着她,随後擺手:“可以,明天搬走。”
女孩躺進被窩,這被子并不算暖和,相反,還很潮濕,蓋在身上就像是涼意在鑽骨鑿縫地無聲侵蝕。
不過相比于剛剛那個環境,女孩心裡面還是頗為滿意的。
隻不過,有些奇怪,為什麼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女孩一直看着她?她的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她的頭懸在床沿邊,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這種情愫經過分析,是一種被稱之為“恐懼”的東西。
女孩看見一條黑色的尾巴緩緩地攀爬至那個床上女孩的身體,一點一點用力地卷曲着她,直至女孩的面孔開始劇烈的扭曲,隻不過還不夠,一點聲音都沒有。
明明很痛苦了,還要憋着,掐着自己的喉嚨,捂住自己的眼睛,倔強的不哭出聲來。
她難以理解。
不過嘗到了血液味道的她,也十分滿意,自己身上的洞口不斷鑽出那煩人惡心的物種,它們笑嘻嘻地快速地爬動着,确保着被殺死的人真的徹底咽氣,這才大快朵頤起來。
女孩可能明白這床被子上的潮濕感是從哪裡來的了,應該是和她一樣面貌人的液體滴落在上。
她閉上眼睛,直至自己的耳朵被一股蠻力暴力地攥起。
是另外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真讨厭,為什麼要打擾她休息睡眠?它們難道不需要睡眠嗎?
......
面前的各個她的身體都被她身上長出的尾巴刺穿,女孩很喜歡看它們的眼睛,不同的眼睛總是有着不同的情緒,像是一件件絕佳的珍寶,流淌出來的血液彙聚成顆粒狀的像珍珠一樣圓潤的東西,鑲嵌在她的尾巴之上,和它們的眼睛一樣漂亮。
如果要更加完美,那些眼睛應該才是最該配得上這些蛇尾的裝飾品。
“唰”地一下,面前的一切又變得慘白起來,和先前鮮豔的血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圍是滴滴答答的數據流動的聲音,女孩的眼睛一瞬間渙散開來,有些茫然。
“辛瑾!”她感受到一陣人的體溫,體感溫度是36.3度,發出聲音的人是一個中年婦女,此時的語氣檢測是高興愉悅。
她伸開手,回抱着面前的人。
“媽。”
很震驚,她竟然可以開口說話。
辛瑾動了動手指,自己的整個身體的靈活度在此刻不知道究竟經曆了什麼,竟然直接上升了好多個度,自己對四肢的支配也更加靈巧起來。
“尚夫人,辛小姐目前各項指标均已穩定,請問是否關閉操控系統?”
“不用。”回答更快的,是那個身子很高,威嚴并濟的老頭子,那是辛瑾的外爺。
他輕輕地掃了一眼哭得有些梨花帶雨的尚璘恩,淡聲說道:“人你已經見到了,一個月後她會重新回到你的生活。”
随後便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拐杖,發出沉悶的厚重聲,尚璘恩微微點頭,神色又恢複成漠然之色,但轉至自己的女兒辛瑾的身上的時候,眉宇間又不自覺溫柔下來。
待尚璘恩走後,辛瑾将視線轉移至面前這個老頭身上,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外爺。
他朝辛瑾淡淡一笑。
而辛瑾也想程序設定好的一樣點頭道:“外爺。”
竹聽渝的内心感覺有驚濤駭浪拍過,她從來沒有想過,辛瑾竟然并不是完全的自然人類麼?
“辛老,這一批的貨已然被辛小姐處理完了,在她身上注射的HZI-87号疫苗顯然威力比之前都大。”
“心髒呢?移植到她身上了?”辛怔微微垂下眼睛,讓人看不透心思。
“嗯,疫苗雖然讓辛小姐的身體并不同于常人,但是也讓這副軀殼能夠比其它普通軀殼更加抗壓,可以承受八個核點及以上的容納點數,而将小姐的心髒移進這副軀殼,幾乎不會産生什麼排異反應。”說着便推了推自己的眼睛,餘光不自覺的撇向不遠處的那些裝在透明玻璃罩裡面克隆出來的心髒标本,那些全是辛瑾的心髒。
隻不過死掉了。
辛怔隻是淡淡地看着那些标本,不以為然,他點點頭:“嗯,你們做實驗的,要注重嚴謹。”
研究員李聖一微微低頭,幹笑了幾聲,随後點點頭。
他伸出手,是一塊黑色的像玉牌一樣的東西,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影像,他将這快像是存儲U盤的東西遞到辛怔的面前,但是辛怔并未接下,隻是微微搖頭:“好好保存。”
白色的一片又被渲染成黑色了。
這座房子,一樣的面孔,一樣的事情,一樣的人,辛瑾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面對了。
不過這并不能怪她們自己,因為隻有強者才能有資格走出這裡。
即便她已經算是一個合格且優秀的産品,不過,哪裡會有什麼止境呢?
不懂。
辛瑾坐在房間的角落之中,這一次她并不想順着之前的感受再去經曆那些幾乎沒什麼差别的事情,實在是過于無聊,沒有意思。
那些老鼠蛇又纏繞在自己的身上,但是辛瑾已經有些麻木了,目前看來這一間屋子是她的卧室,在房間的最中央還有一張大床。
她走到那裡,随後安靜地躺着,耳旁的嘈雜聲,各種眼睛的注視感,身體的黏膩酸痛,無不在充斥着占領着她的感官。
心髒口處傳來撲通撲通的陣痛感,她感覺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麼東西掐住了,是想走出去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的小腿被滾燙的液體燙傷了,估摸是想要她一直呆在這個房間裡,她的頭發被狠狠地拽着,感覺就要即将脫落而下,周遭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痛苦又暢快。
快去追逐吧,她才沒有心思去做那些,壓根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體内的血液翻滾着,辛瑾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火辣辣地疼,就像是被熱油澆入了寸寸肌膚,像是身體的排異反應。
竹聽渝看見辛瑾閉上了眼睛,對于那些痛苦視而不見。
四周開始再次寂靜,無數雙眼睛也同她一樣緊閉了起來。
那些熾烈的,疼痛的,翻滾的,迷茫的,混沌的,在此刻通通消失。
就像當時她進入到那個虛空之中的感覺。
飄飄的,沒有實質感的存在,或者說不存在。
越來越多的“辛瑾”湧入了這個房間,它們鑲嵌在四周的牆壁上,變成一雙雙通紅的眼睛,同那些老鼠一樣,虎視眈眈地看着床上的人,它們想靠近,想取代,想掠奪,這個本該就是它們的一切。
辛瑾四肢呈現一個“大”字擺開,她依舊緊閉着雙眼。
竹聽渝看見她身上原本坑坑窪窪的地方長出了一雙雙眼睛,那些眼睛微微眨動,像是新生兒在打望着這個世界。
下一個“辛瑾”将從她的身體裡面爬出來,成為一雙獨特的新的漂亮眼睛。
它們也将如此重複着“辛瑾”的所見所聞所感。
無數的眼睛,無數的重複,無數的掠奪,無數的期望一個絕望的定數。
竹聽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自己此時就像在一艘小船上,所有人都穿上了救生衣,隻有自己的身體空空蕩蕩的,好巧不巧的,自己的整個身體還都被拉下了水去。
不過體驗到的并不是窒息,而是一種暢快,生的暢快,死得暢快,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緻,水裡的世界就像是在母親的羊水之中,灰蒙蒙的,不過卻格外讓人安心。
直到自己的世界被那雙手徹底地從水裡拉出,喧嚣的熱鬧便熙熙攘攘地争先恐後地爬了上來,期望能夠用一腔虛無與寂寞承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