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嶽沁都是自以為穩定掌控一切的那個人。她的父親曾經有些為難地告訴她,現在年代不同了,如果你非要坐這個位置,并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你拿出點成果來,親愛的,現在已經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年代了。
她的父親在她一畢業以後就讓她成為了頂級奢侈品牌公司的設計總監,誰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有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她,她永遠會是傲慢地站在頂點并且從來不是泯然于衆的那個人。
所以她拿了顧熙的幾張設計圖紙,她隻是想拿來參考并且想要修改一下,可是面對這樣完美的設計,她沒辦法做出什麼根本性質的修改。他的個人風格太強了,她完全想不到還能這樣設計……無論是寶石的選擇還是制作工藝,甚至考慮到了佩戴者的感受。
她不得不想辦法趕走顧熙。顧熙辯解過,甚至拿出設計稿給别人看,但是沒有人在乎一個剛進入公司的設計師,更何況他還在實習。他們目光冰冷地送他離開,那種目光,讓嶽沁今天又看到了,但這次是對着她的。
嶽沁曾經想過,也許人們會厭惡我,或是畏懼我,但絕不會像讨論一隻失敗可憐蟲一樣談論我,把你最痛苦的事當成又一次失敗的談資……
嶽沁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的目光最後掃過顧熙和陸海川的方向。
工作人員在用軟布擦拭陸海川的衣服,陸海川背對着她,她沒辦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越過陸海川的手臂,從側面可以看到顧熙正在笑。他在對着陸海川笑着,甚至調皮地伸手撥了撥陸海川的頭發。工作人員引導着他們離開這裡,陸海川需要換一件衣服,他也許不會再回到這裡。
因為這裡是他家,他随便呆在哪裡都行,想讓誰離開都可以。
她的驕傲、她的憤怒、她的不甘,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可笑。她咬了咬唇,最終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轉身朝旁邊的門走去。
她回頭看了顧熙一眼,顧熙也在看着她,當兩個人的視線碰撞的時候,顧熙笑了一下。那笑讓她想起某種危險野生動物,漂亮的臉上盡是純粹的敵意。
她匆忙轉回頭,步伐顯得有些踉跄。那扇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将她的身影與宴會廳的繁華徹底隔絕。門外的走廊裡雨聲喧嚣,她穿着一身高定的禮服,在走廊的燈光和潮濕的空氣裡瑟瑟發抖。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裙擺,指尖幾乎嵌入掌心。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低聲喃喃道:“顧熙,你别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我們走着瞧。”
*
陸夫人擡起頭,看向忽然發出尖利女聲的地方,但因為宴會廳太大,賓客又太多,她沒辦法看到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在她好奇地轉過頭的時候,她的女兒陸珠也站了起來。陸珠現在是陸夫人唯一的子嗣,她的弟弟也就是陸海川的父親在十多年前死于交通意外事故以後,經常陪伴在陸夫人的身邊。
陸珠站起來以後,低聲對母親說:“我過去看看。”
陸夫人看到已經過了五十歲的女兒仍然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她蹙起好看的眉頭柔聲說:“有什麼好看的……”但是她的話沒有能讓陸珠停下腳步。
陸珠确實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在她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盡管她衣着得體,看起來雍容華貴,但是對任何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心,而且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外面,她都是非常強勢的那一個。
如果宴會上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陸珠覺得她肯定是那個說話算數的那一個人。
可是她剛站起來往那邊走了兩步,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姑姑,”那個人聲音低沉悅耳,就像演奏廳裡才會出現的大提琴的音色,“您要去幹什麼?”
陸珠怔了怔,她擡頭看到了那張微笑着的俊美的臉,她下意識地回答:“那邊好像發生了點什麼事,我去看看……”
“隻是有位客人把酒灑了,不用介意,”那個人輕快地回答她,“工作人員會很快處理好的。”
陸珠有點不甘心,覺得那邊如果隻是灑了酒,動靜似乎過大了,她還是想去看看:“是嗎,但是我覺得……”
“對了,姑父剛才一直在和我說公司的事情,想讓我幫忙拍什麼廣告?”男人的提問,讓陸珠停下了腳步。
陸珠轉頭看向他,這是他的小侄子,從國外回來剛滿一年的陸遠之,與陸家人的冷硬外表不同,他的五官更偏向秀氣和柔和,幾乎顯得無害。她的老公有一年的時間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說如果能讓陸遠之簽在他的公司下,那會是一件多麼棒的事情!
陸珠看着異想天開的老公:“那是不可能的。”她這樣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