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也沒有在意莫子蘇的磨蹭,接過劍就直接用手帕在上面緩緩擦拭了起來。
劍上沒有什麼肉眼可見的污漬,看起來很幹淨,但沈奕還是擦得很是仔細認真。等到擦拭完畢,他才走到劍架旁将長劍給一點點推回了劍鞘之中。
做完這一切,怕莫子蘇誤會自己是由于嫌棄對方才會擦劍,沈奕又連忙攥緊手中錦帕,取出寫字闆在上面很快寫下解釋:
【這是古董,所以要小心維護才行!】
看到沈奕所述,莫子蘇不由得微微歪頭,不太明白古董為什麼需要小心維護。
畢竟在修真界,越古老的東西就越可能潛藏危機,有那個時間去維護古董,還不如多維護一下自身安全。
但作為一名合格的劍修,愛護自己的劍已經成為他的一種本能。
雖說他平日裡對待自己的劍不至于像沈奕這般過分小心、連灰塵都要全部抹去才覺妥當,但他卻也是能夠完全理解乃至于是贊賞沈奕的愛劍行為的,自然不會因此感到被冒犯。
見莫子蘇不說話,沈奕暗自有些忐忑地又快速寫道:
【初次見面,還沒有自我介紹。】
【我叫沈奕,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沈奕?
莫子蘇的視線在【沈奕】這兩個字上面停頓了片刻,與先前在他腦海中所出現過的【沈昱奕】隻有一字之差。
這應該不會是單純的巧合,所以眼前少年就是他所要尋找并保護的人嗎?
莫子蘇的神識在沈奕身上悄然轉過一圈,在發覺沈奕的喉嚨是完好的之後,他便也直接“入鄉随俗”地從沈奕手中拿過手寫闆,指尖利落地寫道:
【莫子蘇。】
但等寫罷,原本隻是為了禮貌配合沈奕的“習慣與愛好”的莫子蘇,卻是突然發覺到了文字交流的好處來。
既不用在意聲音的音調是否沒有絲毫起伏,也不用在意臉上的表情是否太過平闆無波……似乎是一個比開口對話更能讓他感到輕松自在的交流方式。
沈奕不知莫子蘇心中所想,他望着手寫闆上面筆走龍蛇的飄逸字體,不由得有些愣神微微攥緊了指尖。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和别人完成交流,一時間他的心中不禁有所觸動。
至于闆面的最後一個字是繁體字這件事,則是被沈奕給下意識忽略了,畢竟有些人練習書法時所慣用的字體便是繁體字,他隻當莫子蘇也是如此而已。
不過……原來對方就是莫家的二少爺呀。
想到剛才在大廳中發生的場景,沈奕唇角微抿了抿,接過寫字闆将其清空,而後在上面緩緩寫道:
【你的父母正在找你。】
【他們看起來有點生氣。】
生氣?
莫子蘇望着停留在寫字闆屏幕上的文字,神思不由得微微飄移了一瞬——是那種可以主動把親緣線給斷掉的生氣嗎?
有一小角期待悄然在莫子蘇的心底深處探出了頭并開始張望。
莫子蘇當即就着沈奕手中的寫字闆,指尖筆走龍蛇地寫道:
【那你能帶我去找他們嗎?我迷路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莫子蘇可以确定他現在所使用的身體就是原本屬于他自身的軀殼。
因為這個軀殼除了與他的神魂契合無比,使得他驅使起來沒有半點生澀感以外,他原先修煉近千年積攢下來的修為也都被盡數封存在其中。
盡管受到小世界的法則限制,他此時真正可以動用的修為并不多,但通過這并不算多的修為,便已經足夠莫子蘇在這個小世界橫行無忌。
當然,莫子蘇生性淡漠,并不是那種會仗着修為就肆意妄為的人就是了。
不過就算莫子蘇真的想要借助修為欺淩弱小,他也是無法輕易做到的——因為他如果不順應小世界的規則去正常生活,他就會被世界法則給鎖定針對、進而被攻擊驅逐。
如非必要,莫子蘇顯然是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去嘗試挑戰小世界的權威的。
也是因此,如果莫子蘇當下想要斬斷親緣,也隻得順着當前這個世界的規則來處理才行。
隻可惜,他此時腦中全無自己新身份的相關記憶,對如今小世界的所有規則乃至于常識都隻能一點點摸索着掌握,不然他斬斷親緣的過程也可以順利一些,也不至于現在連自己的父母在哪都無從尋找。
【那你能帶我去找他們嗎……】
沈奕望着莫子蘇在闆面上書寫的請求,耳尖卻是漸漸染上了一層绯紅。
今天宴會的實質性質,是所有來客都心知肚明的。
正如那些此時在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裡待着,忙着在他爺爺面前刷好感的那些人,無一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在沈奕無意間聽到的莫子蘇的父母和莫家兩位助理的談話,間接得知了莫子蘇疑似為了逃避宴會,故意甩開助理的行徑;又在他發現躲在這個偏僻小院裡的人就是莫子蘇本人之後……
沈奕便以為莫子蘇是由于心中沒有那個意向,才會特意跑來小院進行躲避的。
沒曾想,莫子蘇其實隻是迷路了,并且在已經與自己接觸認識過的前提下,還主動請他幫忙将其帶去宴會廳……
或許莫子蘇的那句話在他看來隻是一句普通而簡單的求助,但在深知各種内情的沈奕看來——
那卻是無異于一句另類的間接告白!
天知道,這句話和【那你能陪我一起見家長嗎】又有多大區别呢!
可以說,這麼一記“直球”猝不及防地打下來,沈奕此時心中已然是一陣兵荒馬亂。
從未有過此類經曆的他,這會兒也已然羞窘無措至極。
頭腦一熱之下,沈奕一邊指尖微顫地把寫字闆往腰包裡面塞,一邊便要兜頭沖進雨幕之中帶莫子蘇去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