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
真的是太痛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劇痛,讓汐若瞬間慘白了臉色,更不用提猙獰的神色。
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不斷的從額間冒出大顆大顆的順着發絲滑落,在地上彙聚成一灘水漬。
指甲深深陷入泥地之中,手指被藏于泥間的尖銳石塊刺破皮肉深入内裡,甲蓋與血肉瞬間剝離,嫣紅的鮮血從指尖洶湧而出,與灰黃的泥地混在一起。
都說十指連心,往日裡便是被那繡花針刺破點皮,汐若都會痛的忍不住一縮。
甲肉分離的痛自然遠要比被刺破指尖來的痛上千萬倍,可這樣的痛對于此刻的汐若而言,其痛感幾乎微不可覺。
若不是瞧見斷裂的甲蓋被血水從泥中沖出來,汐若未必能夠察覺到自己手上的慘狀。
看着面前沾着血肉的指甲,早已被痛苦折磨到幾乎崩潰的汐若,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極為不合時宜的念頭。
啊!
看來,自己倒是能省去染甲凡人麻煩了!
想到這兒,汐若勉強的扯出一絲笑意。
明明恨不得就此昏死過去,可是大腦卻偏偏浮現出這樣一個荒唐的念頭。
“如今若是想要反悔還來得及,不然再過一會兒,便是你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
大概是不忍汐若這般凄慘痛苦的模樣,站在她面前的青年男子面露不忍,開口好言相勸道。
“九尾狐一族本就修行不易,你如今好不容易才将修為修到如今這個地步,想來也是吃了不少苦。今日卻為了此人甘願自斷一尾,不僅數千年修為一朝散盡,隻怕到時候根基也會受損。日後你再想要修得圓滿,恐不是件容易之事,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青年的話并非危言聳聽,而是實實在在的向眼前人說明了,這自斷一尾究竟給她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也想借此讓對方能夠三思而後行,莫要為了一時的一起沖動而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可是汐若的理智幾乎被蝕骨的疼痛蠶食的一幹二淨,能夠強忍着不在青年面前呼痛,就已經幾乎用盡了她僅剩的所有理智和力氣。
哪裡還能分心去聽對方的勸解,隻能依稀聽到對方似乎說了什麼‘反悔’‘斷尾'‘有損’等幾個字眼。
但好在汐若多少還有些理智在,勉強用混沌的大腦,從這幾個字眼中拼湊出對方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原來對方叽叽喳喳的說了半天,就是想要讓自己放棄斷尾救人的方法。
知曉對方一絲的汐若,強忍身上的劇痛,擡起頭望向眼前人。雖然臉色早已慘白如雪,但眼底的堅定之色卻是絲毫不曾變動。
誠如對方所言,他們一族自古以來修行不易,從古至今能修得圓滿之人更是寥寥少數,為此他們不到萬不得以時,絕不會輕易冒這樣的險。
如今她此番斷尾救人,隻怕此生再也沒有機會修成圓滿,而少了那條尾巴又不知道何時才能在長出來。
少了條尾巴的九尾狐,還能被稱為九尾狐嗎?
狐族一向以多尾為尊,不僅是從外形上來看,多尾要單尾的來的更加好看。更重要的是這狐尾之中蘊藏着狐族靈力修為,這尾巴越多越能說明此狐的修為越高深。
而在一衆狐中,九尾狐最為特别。
隻因其他狐族若是想要幻化出更多的尾巴,隻能結合天地之靈氣不斷地修煉,在接受天道雷劫方後方可促成新的尾巴誕生。
而九尾狐一族卻因受天道寵愛庇護,自出生起獸形便擁有九條漂亮蓬松的尾巴,自然也無需與其他狐狸那般經曆嚴苛的修行和考驗,光是這一點不知引得多少旁支狐族的欽慕。
但要知道狐族的靈力修為都蘊藏在自身的尾巴中,尾數越多這實力也就越強,可九尾狐一族雖然尾巴多,卻都是繡花枕頭爛草包罷了,中看不中用。
沒有蘊藏半點靈力修為,自然也不能為其所用,若是不潛心修煉将其煉化成自身蘊藏靈力的載體,頂多就是占了個毛色光滑柔軟,能夠取悅他人的累贅罷了。
天道雖然偏愛九尾狐一族,但是該有的分寸法度還是有的,怎麼可能輕易的讓他們獲得旁族所沒有的能力。
甚至為了彰顯自己身為天道的公平公正,這九尾狐一族的修煉遠要比其他狐族難上百倍,旁人修上數百年或者千年便可獲得一尾,而他們卻要多上一倍甚至更久的時光,才能将一尾徹底煉化。
而唯一的好處,大約便是他們不必經受雷劫,不必在得失之間徘徊,隻要修煉的時間足夠長,假以時日也許就會在某天修得圓滿,而至于要花多久誰也不知道。
如今的汐若更是小有成就,也許正如她師尊所言,她是個被天道所偏愛的小狐狸。
通常如她這般年歲的九尾狐能煉化兩條尾巴就已經是驚世之才,有着旁人無法睥睨的天賦才幹。
在汐若卻更加的厲害,在這個年歲已經煉化了四條尾巴,而且這第五條尾巴也隐隐約約似有成功的迹象。
這也是此番為何一定要讓汐若回來參加試煉的原因之一。
一來,按門中規矩汐若的年歲實在不好再拖下去,畢竟連比她晚入門許久的師弟師妹們都已經陸續結束修煉出去闖蕩,她身為首代弟子再不去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二來,他們師徒幾人也私下商量過,想着讓汐若借着這個機會努力沖一沖,看能不能把這第五條尾巴煉化了,這樣日後就算汐若面對‘死劫'時也能多一重保障。
隻是按照目前的情況,很顯然所有人的算盤都打錯了,此番試煉不但不能使得汐若更進一步,反而為了救人讓她生生斷了一尾,或許以後她再也沒有機會修的圓滿。
“這是唯一的機會,我奉勸你可千萬要想清楚了。”
青年自然是瞧見了汐若眼底的堅定不移,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聽從自己的勸告,但依舊有些不死心,再次開口相勸。
“這尾巴沒了可就真沒了,往後指不定你再怎麼修煉,也未必能再長出條新的來,你可真的想明白了?”
然而此刻的汐若在就已經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麼,劇烈的疼痛已經帶走了她所有的理智思緒,大腦也在劇痛中徹底罷了工。
被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所模糊的雙眼,隻能依稀在朦胧水色中瞧見對方的嘴一張一合,腦中隻有‘嗡嗡嗡'的轟鳴聲,卻根本聽不到任何半點的聲音。
但是從對方的急切的眼神動作中,汐若大概也知道對方似乎還是沒有死心,仍舊想要勸誡自己放棄斷尾救人的方法。
已經疼的說不出話的汐若,掙紮的擡起頭,拼盡全力沖着對方搖了搖頭,再次堅定的表明了自己的選擇。
“哎!你——”青年見汐若即便再如此痛苦之下,仍舊沒有想要放棄的念頭,心中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這丫頭怎麼就怎麼崛呢!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事,這狐狸尾沒了可就是真得沒了啊!你真考慮清楚了?”
汐若望了眼面前的青年,要不是真的痛的沒力氣,她真的很想給對方一個白眼,讓他别瞎逼逼趕緊做事。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再這樣墨迹下去,這人還沒救成她就先撐不下去了。
“考——考慮清楚了!”
虛弱無力的氣音從汐若的口中傳出,聲音雖小,卻遮掩不住她堅決的内心。
見自己多番相勸無果,青年最終還是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決定尊重汐若的選擇。
“那好!既然如此,希望你以後莫要後悔今日的決定。”
在得到對方确切的回應後,原本強撐着起身的汐若此刻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再也支撐不下去身體重重的摔倒在泥土中,飛濺起的血泥在她臉上留下點點斑駁印記,宛如白雪中腐爛衰敗的花朵。
後悔?
汐若在心中默念着這兩個字眼,虛弱的扯動了一下嘴角,最後緩緩的閉上眼睛。
其實,自己是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後悔的。
刀子落下,皮肉分離,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就連最為普通的呼吸對于她而言也都成為難以忍受的酷刑,在那一刻她确實喲過想要放棄的念頭。
畢竟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打從她懂事起,自己就沒有體驗過這樣的疼痛,那種痛苦遠超于□□所帶來的疼痛,而是靈魂深處傳來的悲鳴。
“那我就繼續了啊!”青年再次幻化出利刃,走到汐若的面前,原本流淌在其眼中的疼惜早已消失殆盡,神情冷漠的将因疼痛而蜷縮在一起的尾巴分開拉直。
然後蹲下身,一手死死的按住汐若的背,防止對方掙紮時誤傷他和她自己。一手高舉起利刃,幹脆利落的再一次砍向先前那條狐尾。
疼!
疼死了!
利刃落下的那刻,原本早已虛弱無力的汐若,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整個人從地上彈跳起來。“啊!啊啊啊!”
嗓間迸發出凄厲的慘叫聲,響徹這個天空,停息在樹上的鳥群也被着慘叫聲吓的四處驚飛,一時間寂靜的森林變的格外的熱鬧。
被劇痛折磨的汐若,宛如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她伸出手掙紮着想要往外逃去,卻被身上的青年死死的按住,任由她如何掙紮也無法動彈半步。
而面對汐若如此劇烈的掙紮,壓制在她身上的青年絲毫沒有半點的動搖,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隻是用餘光瞥了眼尾巴處自己砍向的傷口。
“啧——”
隻見自己即便用盡全力砍下去的那刀,也隻不過是讓原先的傷口往下深了幾分,仍舊沒能将狐尾徹底砍斷。
青年面色一沉,低頭看了眼身下的汐若,此刻的她整個人人就像是水裡撈出來一下,渾身都被汗水所浸透,身體更是因疼痛無意識的抽搐着,慘白的唇微微顫抖着。
看着汐若如此慘狀,青年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緊握住手中的利刃,猶豫了片刻後,再次舉起利刃揮向尾部的缺口處。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自己若是因為不忍而猶豫着不下刀,對于汐若而言并無任何的好處,反而隻會延長她的痛苦。
随着利刃的落下,疼痛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