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撇撇嘴:“除了坐在這裡等仙人伯伯,我們就沒有别的辦法自救嗎?”
靈晔有些走神,下意識點頭:“有。”
“什麼?!”南山眼睛一亮。
靈晔頓了頓,本不想多說,但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到底還是開口了:“封印若是遊走到乾位,在外的鎖便會翻轉朝内,然後靜置五個時辰左右,這期間外頭的人打不開,裡面的人卻可以随意出去,這是當初父王設結界時不慎留下的錯處,本來想改,但當時結界已成,牽一發而動全身,加上封印松動遊走的可能性極低,索性就沒有再改。”
“讓我捋捋……也就是說,如果封印飄到東南方,那我們就不用等仙人伯伯來救,而是像昨天掉下來的時候一樣,塗點我的血就可以出去了?”南山試圖分析。
靈晔:“是。”
“這麼重要的訊息,你昨天為什麼不說!”南山生氣。
靈晔面無表情:“因為結界很大,封印遊走到正乾位的概率不到萬之一二,除非奇迹發生,否則絕無可……”
話沒說完,東南方一道亮光閃過,宛如白晝流星。
南山也看見了,踮着腳湊到他身邊:“那是什麼?”
“……奇迹。”靈晔緩緩開口。
萬之一二的概率,就這麼發生了?
一直到走出好遠,南山仍然覺得荒唐,甚至懷疑靈晔在耍自己,可看到他臉色都白成一張紙了還在努力趕路的樣子,又覺得他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
“你還走得動嗎?”她追着靈晔問。
靈晔答非所問:“封印在幾十裡之外,風雪交加,我們隻有五個時辰的時間,一旦錯過,就得繼續等父王來救。”
“……其實等仙人伯伯來救也行,說不定五個時辰後封印一翻轉,他就找到了呢。”南山委婉道。
靈晔斜了她一眼:“剛才是誰非要自救的?”
“我這不是怕你累死嗎?而且馬上就天黑了,到時候一降溫,咱們走走停停一身汗,說不定死得更快。”南山分析。
靈晔停下腳步:“所以你要繼續等?”
南山:“……”
繼續等的話,仙人伯伯可能五個時辰之後立刻就到了,也可能五十個時辰還沒來,可如果現在努力一把,說不定直接就出去了……當然,也可能會凍死在路上。
南山抿了抿唇,看向靈晔:“你覺得呢?”
“你決定。”靈晔把問題反抛回去。
南山深吸一口氣:“走!”她不喜歡被動的等待。
靈晔唇角翹起一點弧度。
“我說的是我啊,你要不要走還得你自己決定,”南山堅決不為任何人的性命負責,尤其是這位太子爺的,“先說好,你到時候要是走不動了,我可幫不了你。”
“沒指望你能幫。”靈晔睨她。
“但如果我走不動了,還是希望你能幫則幫,畢竟……”南山晃晃手腕,珊瑚珠子依然漂亮,“你懂的。”
靈晔:“……”
大概是太無語,靈晔直接不和她說話了,南山起初還能絮叨幾句,等又走了一段路後,直接連說話的餘力都沒了,隻是像靈晔一樣悶聲趕路。
像昨天一樣,天黑是一刹那的事,然後狂風呼嘯雪粒席卷,南山昨晚趴在地上時還沒什麼感覺,今天行走在雪原上,這些雪粒簡直像巴掌一樣,扇在臉上又癢又疼。
流星降落的地方還亮着微光,無聲地引導着方向,南山走得雙腳發熱,身體卻是冷得僵硬,好幾次都摔在了凍實的雪地裡,疼得哎喲哎喲叫。
第五次摔倒時,靈晔及時抓住了她的手,然後就要将外衣脫給她。南山吓一跳,趕緊按住他的手:“你還是穿着吧。”
“為何不要?”靈晔問。
南山想要得都快發瘋了,但一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又感覺良心好像被喚醒了點:“你穿着吧,我不怎麼冷。”
說這話時,‘違心’二字都快寫在臉上了。
靈晔靜默一瞬,與她交握的手沒有再松開。
跟靈晔手牽手後,南山便很少摔跤了,兩個人頂着風雪一步步往前,越走速度越慢。雪原的黑夜似乎比白天更長久,千篇一律的景色在黑夜中更顯單調,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股微光越來越近,南山真要懷疑自己走了這麼久其實是原地踏步了。
她低着頭往前走,正走神時,一股力量突然拉着她摔了下去。
“唔……”
南山悶哼一聲,然後就聽到靈晔低聲道歉。
本以為是一次偶然,結果很快兩人又摔了第二次,然後就是第三次第四次,等到第五次的時候,靈晔也不道歉了,低着頭從地上爬起來時,沒有再去牽南山的手。
“不行的話,就休息一下吧。”南山道。
靈晔看了眼前方的微光:“還有七八裡路。”
南山一愣,沒想到他們竟然已經走這麼遠了。
“還剩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靈晔呼吸輕顫,眸色堅定地往前走,“必須在封印翻轉前離開。”
南山見狀也不再勸,跑過去扶住他的胳膊,靈晔剛要掙脫,就聽到她有氣無力道:“趕緊走吧,别鬧别扭了。”
靈晔頓了頓,不反抗了。
最後的七八裡路,似乎比前面幾十裡路還要難走,南山的腳起初是疼的,後來直接失去了知覺,每一步都重如泰山,加上還要扶靈晔,更是步步艱難。
最糟糕的是,她漸漸有些熱了。
想脫衣服,想睡覺,想躺在雪地裡涼快涼快,再看靈晔,衣襟已經被他扯開些許,露出修長的脖頸和鎖骨,顯然和她是同樣的感受。
二舅姥爺凍死在路邊後,南山聽長輩們說過不少這方面的事,非常清楚她和靈晔此刻有多危險,也知道他們已經徹底沒了退路,隻能拼命往前走。
可心裡這麼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南山自己走已經很累了,還要再攙扶一個,除了眼睜睜看着前方的光亮越來越弱,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再這麼走下去,他們倆恐怕都得凍死在這裡。南山一冒出這個念頭,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靈晔也因為她不經意的松手直直倒在了地上。
“靈晔!”南山驚呼一聲,趕緊去扶他。
靈晔一把抓住她的手,幹淨的眼眸裡透着幾分銳利:“你想丢下我。”
南山被他看得心虛,正要解釋什麼,他便已經松手。
“算了,再這樣下去,我們誰都出不去,”靈晔閉上眼睛,“你一個人走吧。”
“靈晔……”
“放心,我父王并非不講理之人,即便你獨自離開,他也不會怨恨你,該給你家的庇佑,一分都不會少。”
南山想說的話戛然而止。
靈晔雙眸緊閉,似乎不願再看她,遠處的微光忽閃了一下,如蠟燭被風吹到,危險地搖晃之後又勉強立住。南山知道時間真的不多了,再這麼遲疑不定,她就真走不了了。
“對不起……”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所有力氣朝着微光跑去,靈晔睜開眼睛,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後才重新閉上眼睛。
太累了,原來作為凡人趕路時,會是這麼疲累。靈晔躺在雪地裡,猶如泡在溫泉之中,整個人都透着說不出的輕松。
睡吧,睡一覺吧。
靈晔唇角翹起一點弧度,正要放任自己進入黑甜的夢境,遠處突然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靈晔你個王八蛋!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啊啊啊啊……”
他微微一怔,困惑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從模糊到清晰,甩着兩個麻花辮的姑娘一邊哭一邊朝自己跑來,身後是跳動了幾下之後,終于徹底熄滅的光亮。
明明白晝還未來臨,最後一抹光亮也徹底消失,可靈晔卻覺得這一刻天地亮得出奇。
看來是凍出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