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閉眼之前,她隻看到一個紫色的人影,一手撐起那條路,一手抱住将要跌落在地的她。
金色的光暈猶如一圈圈漣漪,以二人為中心蕩開,餘念七松下一口氣,終于暈死過去。
餘念七再醒來的時候實在城外的一片荒地,她身上的紋路還沒有消去,旁邊躺着顧臨楓,與以往的他不同,現在的顧臨楓面色格外慘敗,嘴邊還有沒有擦幹淨的血迹。
“顧臨楓!”餘念七擔憂地晃他的肩膀,喚了數十聲之後,顧臨楓逐漸悠悠轉醒,他本想說些緩和氣氛的俏皮話,一張嘴一股血卻從他口中湧了出來,他連忙轉過身不讓餘念七看他,等他用袖子擦幹淨了血,才又轉過身來,嬉皮笑臉地對上了餘念七擔憂的眼神。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顧臨楓收斂了笑,她輕輕擦去了餘念七眼角的淚,寬慰道,“吐兩口血而已,算不得什麼。”
“天地四官不能插手人間之事是真的對嗎?你方才救了本該因戰亂死去的百姓所以受到了反噬?不隻是吐血這麼簡單對不對?”一連串的問句把顧臨楓砸了個頭暈目眩,他伸出食指放在餘念七的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但是人我都救下來了,你不應該先贊揚我兩句嗎?”顧臨楓撥開了餘念七散落的發絲,他摩挲着餘念七臉頰上的暗紅色的紋路,眉眼間是溢出來的心痛,“你看你,自己都這樣了,怎麼不先關心一下自己。”
“顧臨楓。”餘念七又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顧臨楓低着頭,他看着餘念七的眼睛,主動吻上了她的唇,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的唇齒間萦繞着,餘念七臉頰的上的紋路越來越淡,直到再也消失不見後,顧臨楓這才離開了她的唇。
他溫熱的氣息撲在餘念七的唇邊,喘息聲也漸漸趨于平穩。
寂靜天地間,雪突然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在顧臨楓長長的睫毛上,他抱住了餘念七,貪婪地吮吸着餘念七脖頸間淡淡的氣息。
“你是要死了嗎?”餘念七顫抖着聲音問他,顧臨楓沒有回答,隻是将她抱得更緊了。
顧臨楓沒有說話,隻是手上的力道漸漸松懈下來,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餘念七身上,餘念七跪坐在地上,肩上顧臨楓的頭顱也垂了下去。
她突然決定臉上很涼,是雪花在她的臉上融化了,亦或是她的淚,她分不清。
京城中,取代今日煙花的是漫天的火光,宮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年紀尚小的沈佑穿着龍袍坐在龍椅上,身旁站着他的貼身太監和太傅,太傅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在叛軍沖進來的那一刻,将小小的沈佑從榻上喊醒,顫顫巍巍地為他穿戴整齊,冒着一路的風雪和四處逃竄的宮人,帶着沈佑坐在了金銮殿上。
他說:“死也要死地體面。”
門外刀劍聲不絕于耳,太監被吓得直哆嗦,沈佑喚了一聲:“太傅。”微小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内回響,沈佑捂住了自己的嘴。
“陛下,臣在。”太傅站在沈佑身側,他已然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沈佑前面。
沈佑看着太傅站到了自己的身前,他單薄的脊背挺得很直,沈佑想起了太傅曾經教導他畫的竹。
門外的動靜變小,太監哆嗦地更厲害了,進來的會是誰?是他的大哥沈昭靜還是禁衛軍統領,沈佑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今天會聽太傅的話殉國,即使他還不清楚這兩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門被砰地撞開,門外的雪被風卷了進來,透過那幾縷白光,沈佑從太傅身後探出頭來。
“國師大人!”沈佑驚喜地從龍椅上跳了下來,老眼昏花的太傅在聽到這一聲國師之後,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喘着渾中的粗氣。
“陛下,随我走!”國師容與甩幹淨劍上的血迹,她身後是誓死效忠大梁的朝中衆臣,再往後是渾身血迹的禁衛軍。
“好。”沈佑伸出了手,像他的父皇一樣,将大梁的國運交付給了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