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母住的小茅屋旁是席玉全族的墳地,現在謝母就躺在茅屋和墳地中間的小土包裡。
謝辭在床邊跪了很久,而後撐着膝蓋從矮矮的櫃子的翻出母親幾年前就為自己準備好的壽衣,他扯下一條白布系在腰上,看起來并沒有多傷心。隻是機械地把茅屋裡剩下的米面收拾好,又去門外的井裡打了一桶水來倒在盆裡,沾濕了一條帕子,細細地為謝母擦臉。
等到擦掉謝母面上薄薄的灰塵後,謝辭的手頓住了。
“我來吧。”餘念七接過謝辭手裡的帕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謝。”
餘念七點了點頭,示意謝辭可以先去忙别的事這裡可以放心地先交給她來做。謝辭也明白餘念七的意思,他拿過角落裡堆放雜物的鐵鍬,在地上磕了磕确認還能使後就出門了,臨走前把門掩上。
餘念七見謝辭走遠了,這才伏在床前,用發簪刺破了自己的指尖,把血珠滴進了謝母微微張開的唇瓣裡。
“伯母,您一定要醒來啊。”餘念七在心底裡默默祈禱,陽光透過窗棱灑在二人鬓角,她就這麼靜默了半晌,謝母仍舊是面色灰白,沒有半分生氣,果然,她的血隻能拖住将死之人的命數,不能讓人死而複生,天道法則就是如此。
餘念七輕歎一聲,把帕子沾濕,解開了謝母領口的口子,仔細地為她擦拭身體。
謝母很瘦,身上隻有一層薄薄的皮膚挂在骨頭上,肋骨一根一根清晰可見,上面已經長了幾塊屍斑,謝母的身體算不上僵硬,餘念七花了不到一個時辰幫謝母擦拭幹淨了,而後她擡起謝母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把壽衣給謝母穿好。
最難收拾的謝母的頭發,人死之後頭發一梳就會掉,餘念七不敢太用力,隻能一點一點地先把頭發梳通,再給謝母梳一個合适的發髻,最後她把今日為謝母買的銀簪子簪在了謝母的發髻上。做完這些日頭已經西落,餘念七擡眼,隻見謝辭扶着門框站在門口,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收拾好了。”餘念七把梳子放在一旁的桌上,透過謝辭單薄細長的身影,她瞧見外面停着個簡陋的棺材,識相地給謝辭讓開了路。
謝辭繞過餘念七,從炕上抱起謝母,把她放進了小小的棺材裡面。
餘念七本想着搭把手,謝辭婉拒了她的好意,自己把這個棺材用個闆車推到了在餘念七為謝母擦拭身體時他挖好的墳坑裡。謝辭在前面走,餘念七默默地跟在後面,茅屋離墳地不算遠,不一會兒也就到了。隻是餘念七卻覺得這條路很長,這是她第一次面對死亡,不論是天界還是人間,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荒草叢裡有一個不大的坑,前面立着一塊木頭做的碑,上面寫着——謝元香之墓。原來謝母的名字叫謝元香,謝辭是随母親姓的。
或許是察覺到了餘念七的視線,謝辭出聲解釋:“這是我母親的名字,她早些就跟我說過他不恨我父親,卻也不願意冠上他的姓氏,我是母親一人獨自撫養長大的,自然也是要随着母親的姓氏。”
“理應如此。”餘念七颔首,透過薄薄的棺材闆,裡面躺着個安靜的老太太。
而後,二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謝辭把闆車停住,看樣子是要把棺材放進坑裡了。餘念七識相地給謝辭搭了把手,二人一起緩緩地把棺材放進坑裡,最後由謝辭一鏟一鏟填上了土。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餘念七就站在坑旁面,看着那副棺材被埋上,謝辭把鐵鍬扔在一邊,自己不顧地上潮濕的泥土,重重朝着自己母親的墳磕了三個響頭。
“娘,走好!”雨突然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謝辭臉上。
第二日天還沒亮,謝辭早早就起床,他把柴房這邊他住的屋子裡面的東西收拾好,一早就搬去了無殇男弟子的住所。餘念七醒來的時候面對着空落落的院子,已經入秋,天氣漸涼,她昨日又淋了幾個時辰的雨,現下難受的很,裹着被子蜷縮在床上的角落裡,昏昏沉沉地睜不開眼。
小白貓躲躲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一直見不到蹤影,餘念七本打算拜訪完謝母就去找躲躲的,誰知道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回來後就入夜了,他也不好再麻煩謝辭,隻能自己摸着黑,撐着傘提着燈去找,找到後半夜也沒能找到,隻能回來,想着天亮再去找。
她一晚上沒睡好,現下雖然醒了卻也昏昏沉沉的,身體沉地跟灌了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