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了驚,詫異地回過頭:“怎麼穿這個?”
她平日都是一副無謂性别的圓領袍加束發的打扮,才能顯得嚴謹威儀。但穿着齊胸襦裙出現在皇宮裡,怕是要被衆人認做哪個宮中的娘娘了。
子涵笑道:“自從陛下移居大明宮,尚衣局送來的都是裙裝居多。陛下穿慣了圓領袍,正好試試裙裝?奴婢看着也挺好的。”
李昭甯挑眉,牽着裙子轉了一圈,探頭看向子涵:“真的?”
子涵一笑:“陛下穿什麼都好看。”
李昭甯眨眨眼,也不計較這些,便繞過屏風走出大殿,鑽進一頂轎子向禦書房匆匆而去。
素錦輕包的小轎子在禦書房前停下,李昭甯鑽出轎子,隻見平日圍守在禦書房的侍衛隻剩了兩個,松松地站在屋角檐下,眼神怔忪;而守在門口的太監也是一臉睡意,并不像往日嚴整。
李昭甯腳步頓了頓,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今日休沐,而陳崔肯定不在禦書房。
難怪子涵給她穿得随意。
她與陳崔分庭抗禮已經有許多時日,她在大明宮,陳崔在皇宮,兩相對峙,水火不容。
陳崔在禦書房時,她尚且能以求見的名義進去,但陳崔不在,她想進禦書房就很難了。
李昭甯攜着子涵走上前,門口守着的小太監忙理了理衣服,行了個禮,卻仍舊是直着腰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讓李昭甯進去的意思。
而兩邊守着的侍衛的手也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面上不複散漫,而是警覺地盯着李昭甯,身體微微弓起,一副蓄勢待發的姿态。
子涵擔憂地輕輕扯了扯李昭甯的衣袖:“陛下,要不咱們另想辦法……”
李昭甯卻一笑,寬慰地拍拍子涵的肩膀:“來都來了,你就跟緊朕就好。”
說罷,李昭甯迎上去,對小太監道:“你知道朕來這裡做什麼嗎?”
小太監禮貌而疏離地俯身拱手:“奴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陛下。”
李昭甯卻并不理會他:“那朕告訴你,朕來這裡,是為了找陳崔僞造奏折的證據。”
小太監明顯瑟縮了一下,有些驚恐地擡頭看了一眼李昭甯,又慌亂地低下頭去,聲音也明顯顫抖了些:“陛下說……說什麼,奴聽不懂……”
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就是「我不想知道也懶得知道你們别來沾邊」的意思,但李昭甯卻不依不饒地向前一步,笑眯眯地湊上去:
“你想知道朕是從哪裡發現了端倪嗎?”
小太監害怕地捂住耳朵:“奴……奴……”
他嗫嚅着不敢說話,李昭甯卻笑得越發得意:“是奏折上的印章顔色太過鮮豔,絕不可能是從涼州傳回來,而是像在京中寫就,晾幹了就呈給朕的。”
小太監後背抵着禦書房的門,緩緩滑下去蹲在地上,垂着頭:“奴什麼都沒聽見……”
他本就是個守門的,今日被吩咐一定要将禦書房大門守好,不要放人進去,就可以去大太監那兒領賞銀了。但現在他知道了李昭甯與陳崔的紛争,還知道了這麼重要的内容,要想獨善其身、全身而退,就再無可能。
李昭甯看着小太監一臉快哭了的表情,這才收斂了笑意:“若你放我進去,我尚且能記你一功,但若你不放,你覺得還有活命的可能嗎?”
小太監猛地擡頭看了李昭甯一眼,發現她雖然穿得甚為嬌俏,可神态之間的威壓和鋒芒有如針刺斧鑿一般呼嘯而來,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她眉眼間的一閃而過狠厲,比起陳崔,甚至開始更加激烈和銳利了。
小太監不僅想起幾個月前剛登基的李昭甯,那時隻知女帝聰明睿智,但如今的她,竟然也能在寥寥數語之間造就如大山一般的威壓之感。
他吞了吞口水,從地上爬起來,委委屈屈地拉開了禦書房的門:“陛下,請進。”
*
李昭甯走進禦書房,數十排整齊的書架、雕龍繪鳳的案台和堂上高懸的金匾一切如舊,隻是筆架上她用慣的筆由黑色換成了黃色。
她喜歡檀木溫潤的手感,而陳崔更愛金絲楠木的鮮豔。
李昭甯壓下心中感慨,與子涵一人一邊,細細地翻找涼州的奏折。
李昭甯這一邊是小榻,她先是蹲下身将小方幾下的櫃子翻了一遍,又把屋角的大櫃子翻了一遍,都沒有找到,正準備移向案桌時,聽到子涵輕聲叫她:
“陛下!這裡有……”
李昭甯輕咳兩聲,示意她噤聲,而後快步走過去,接過子涵手中的奏折,展開一看,隻見标首處寫着《涼州都督府呈兵部狀》。
李昭甯心頭焦躁一掃而空,欣喜道:“就是它!”
但随着李昭甯一行行讀下去,原本因喜悅而籠起的眉眼逐漸變得冷肅、震驚,甚至駭然。
子涵察覺到李昭甯的面色變化,忙問:“陛下,怎麼了?”
啪地一聲,李昭甯手中的奏折掉到了地上,掠起卷卷滾動的浮塵。
子涵撿起奏折,再看向李昭甯時,她原本紅潤的臉頰上已經沒了半分血色,連嘴唇都蒼白,随着呼吸微微顫抖……
“睿王……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