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不孝子！今日，你若出了這個門，此後便自生自滅罷！”

“我志不在此，定要闖出個名堂！待我譽滿天下，衣錦還鄉，再承歡膝下......”

急促的鼓聲伴着唱詞内容的轉化和戲台上“卓沅”略帶哽咽的唱腔，漸漸向悠長傷感的二胡過渡。這一段父子離别的戲，唱得台下的觀衆紛紛動容。

離家的卓沅屢屢受挫，組建戲班被騙、籌辦演出無人問津、夥伴紛紛另謀生計......他和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主演夜宿橋下，被正月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家家戶戶迎新年，你我卻是風餐露宿，無家可歸。不如一拍兩散，各自歸家去罷。免得随我吃苦受累......”

“班主莫要再說。誰人生來一路坦途？不曆風雨，怎見飛虹。”

在兩人的支持下，卓沅重新振作了精神。他提筆寫下一出新戲，和演員精心排練，最終演出時，戲班一舉成名。他帶領戲班輾轉各地巡演，路過江南故鄉時，偷偷回家了一趟。

台上，透過窗子的屋内，他看到“卓父”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看賬本。他擡手想推門而入，又猶豫着縮回了手。端着茶上台的丫鬟驚喜喚了一聲“少爺”，他慌亂地轉身離開。屋内的卓父步履匆匆推門而出，卻四顧茫然。

“待我譽滿天下，衣錦還鄉，再承歡膝下......”隐約間，那段傷感的唱詞又自台後傳來。伴着悠揚的二胡，戲台兩側的燭光漸漸暗下來。

戲，謝幕了。

台下掌聲雷動，更是有不少人掩面而泣。戲台後的卓沅别過頭去，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回過頭來，他眼睛有些紅，不好意思地說：“林小姐，見笑了。”

“卓班主，”林楓動容地說，“若是今日您的父親看了這出戲，定會心疼您這一路走來的艱辛。”

“若他不怪我，我就知足了。”卓沅歎了口氣。

“現在演出結束了，如果要采訪的話，咱們可以開始了。”他向林楓點點頭。

“好。那咱們開始吧。”

月明星稀，涼風習習。采訪結束時，台下的觀衆散得差不多了。

林楓回頭，見山逸和顧言記錄好了向她點頭，她起身，向卓沅行了一禮：“今日多謝卓班主，麻煩了。”

“客氣了林小姐，”卓沅還禮，“還是從前那句話，若是有需要，盡管開口便好。”

想到什麼，林楓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來，還真有一件事要麻煩班主。”

“請講。”

“明日早上能否留一段時間給我們，我們想要和戲班内的二位主演約一個專訪。”

專訪？

山逸、顧言四人面面相觑，眼神裡都有些疑惑。

卓沅思考了片刻，笑着說：“當然可以。明日林小姐還是到此處尋我們便好，待專訪結束，我們再離開。”

“不過，”他語氣一轉，“是否接受專訪，還是要看他們兩個的意願。林小姐去問問他們吧。”

“好的，多謝班主。”林楓用眼神示意無間社四人，“那...我們去和兩位主演談談。他們現在在......”

“哦，他們應該在忙着收拾戲台呢。”卓沅說，“我帶你們過去吧。”

“那便麻煩卓班主了。”

跟着卓沅自方才進來的走廊出去，林楓便看見了等在一旁的朱承三人。

朱承手裡拿了幾頁紙，見林楓他們出來了，把手裡的筆插進腰側挎着的小布袋裡，走上前道：“林楓，那邊......還有一位觀衆沒走。我覺得他是不是和戲班裡的誰認識啊？”

順着朱承的示意看去，林楓看見觀衆席前，站着一個須發灰白的男子。

那人一身衣服布料精緻但花色低調，手裡正攥着一張紙，朝着戲台上張望。片刻後，他的身份信息漸漸在身側浮現。

“卓肅，男，53歲。卓沅父親，江南富商。”

看到幾個金色小楷的字，林楓愣住了，正要開口。

“爹？”身側，卓沅驚喜又不敢置信地喚道。

聽到聲音，卓肅轉頭看過來，目光中帶着欣慰和釋然：“沅兒……”

衆人朝卓肅那邊走去，卓沅上前，看着父親正要開口，又不自覺地垂下了頭：“爹，您怎麼來了？”

卓肅開口，嗓音有些沙啞：“你我父子數年未見，好不容易同在一城之中，我自然要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