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轉頭看過去,朱承一手捂着臉,從手指頭縫裡能看見,他的臉頰上紅了一塊。
“對不起對不起,”林楓連忙放下碗筷,歪頭盯着他的臉,“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朱承閉着眼睛擺擺手,“欸,快吃吧,吃吧。”
這麼一鬧,後半頓飯倒算是安安穩穩地吃完了。
吃完飯,林楓心想這樣下去可不行,抱着手沉沉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們得招個廚師了。”
“為什麼?”阿喜也吃飽了,放下了筷子,“現在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咱們幾個的飯由竹月姐姐從府上送來,其他家在京都的哥哥姐姐到飯點了就回家吃。”
說完,阿喜看着朱承眨眨眼。暗示意味很明顯。
哦不,這是明示。
朱承也有些不好意思:“林楓,要不算了吧,我以後還是回家吃。這無間社剛起步不久,雇人的話又要多一筆開銷。”
“不必有壓力,其實不全是為了你。日後若有什麼突發事件需要緊急報道,如果大家回家吃飯,住的再近,這一來一回也難免耽誤時間。”
林楓看向祺雲:“不過飯食關系到大家的健康和安全,要找廚師必須得找信得過的人。”
“我倒是有一個人選,”祺雲說,“那人就在京都,若是需要,明天就能來報到。”
“好。那此事就交給你了,你多費心。”
“那以後咱們還一起吃飯嗎?”阿喜嘴角耷拉着。
“當然。”林楓笑着說,“以後,我們無間社的大家一塊兒吃。”
吃完午飯,林楓正在屋内審着兩位話本先生交過來的下一期稿。
看了一陣,她對幾處覺得語序有些别扭的地方做了調整,又圈出了幾個别字,接着将稿件依次理齊,閉上眼捏了捏鼻梁。
這兩位不愧是當代話本大家,筆力深厚,簡單的故事也能寫得也引人入勝。
就好比曾九的《登月記》,其實就是嫦娥奔月的故事加上牛郎織女的橋段,但讀下來絲毫沒有違和感。不過這個世界沒有這兩個神話故事,否則他就要被罵了。
而李逸之的《繁花入夢》呢,講的是書生和花妖的故事。在人妖關系飽受争議的時代,敢于以這個題材下筆,林楓也很佩服這位李先生。他自上一個話本問世後便停筆多年,但再次動筆,筆力絲毫未減。因為故事核心可能會引來争議,他并未在一開始便點明這本書寫的是人妖相戀,而是采用了男主視角,循序漸進地塑造出了一個美麗溫婉、善良勇敢的花妖女主。
當然,在林楓看來,女主形象的塑造難免受到封建王朝統治下,大男子主義的影響。但基于人妖關系這個話題,李逸之塑造的妖和人的關系是平等的,在目前的主要矛盾面前,次要矛盾的不足自然也瑕不掩瑜了。
審完了稿,林楓站起身,正準備送去顧言那裡。走到門口,便看見竹月自大門那邊走了進來。
“小姐!”竹月走近,向林楓行了一禮,“老爺要去瑤州了,臨走前來和你道别,現在正在門外馬車上等你呢。”
林楓登時一愣:“去瑤州?”
無間社外,林楓上了馬車。
“楓兒,來了?”林昌平笑着往往側旁挪了挪,讓林楓坐在對面。
“爹,您要去瑤州?”林楓有些急切地開口,“為什麼?”
“瑤州水患許久未見起色,徐策大人上書奏請陛下加派人手支援。水患一日不平,瑤州百姓就一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各地物價也會上漲,窮苦人家生活就更拮據了。”林父認真道,“這不僅是陛下的聖旨,也是爹作為定遠将軍的職責所在。如今大元統一,各地安定,我這個定遠将軍能做的,就是護我大元百姓安甯。待爹帶将士們修築好堤壩,安置好百姓,就回來。”
話已至此,林楓理解也支持,雖然瑤州現在兩界矚目,她總有些擔心,但她相信爹能解決好一切。
想了想,林楓解下身上的玉佩,遞給林父:“爹,這塊玉佩您務必收好,它在危機時刻能保護您的安全。祺雲也從大荒派了人手前往瑤州,組織妖獸抗洪。如果有什麼突發狀況,您就拿着玉佩去祥雲閣找接應的人,他們看到玉佩會幫您的。”
“還是你帶着吧,”林父擡手擋住,“爹行伍出身,行軍打仗多少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況且這次隻是去赈災。京都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爹不在京都,你要保護好自己。”
“爹,”林楓将玉佩塞進林父手裡,“您就聽我的吧。我和妖王殿下在一起,他能保護好我。”
林昌平看着手中的玉佩,歎了口氣,揣進了懷裡:“那好吧。爹不在的時候,記得,凡事都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為先。”
“放心吧爹,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為了更快到達瑤州,林昌平和集結好的将士先搭乘船隻走一段水路,再改換陸路。時候不早了,林父要前往碼頭和部下會合。
林楓在門口目送着侯府的馬車遠去,心中五味雜陳。
——
瑤州陵江邊,一群身着白色坎肩,帶着草帽的男子正在烈日下搬運沙袋。
他們的脖頸和雙臂因為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被曬得黝黑。手指皮膚粗糙,指跟和手掌上長滿了老繭。為了避免弄壞鞋襪,也方便幹活,腳上都穿着草鞋。被陵江邊卷着泥沙的江水打濕,又在陽光下曬幹,腳指甲裡也嵌滿了沙土。
另一邊地勢稍高一些的地方,一個身着官服的男子負着手,擔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陵江下遊流經不少村寨,如今大壩尚未築好,水位過高,不少地勢較低的河邊寨子已經被淹了一半了。他擡手搭在眉上看看天空,心内暗暗禱告,莫要再下雨了。
一側,一個看上去年輕一些的官員,慌忙繞上坡頂,拱手對徐策道:“大人,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