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動靜傳來的方向走了一截，爬上竹林内的一個土坡，林楓便看見了不遠處的人影。

還沒等看清，“轟”地一聲，一個排球大小的光球朝着土坡這邊飛來。

“汪！”大黃也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想要躲開。林楓連忙伸手按着它卧倒。

光球掠過頭頂，一陣灼熱的氣流貼着頭皮呼嘯而過。接着，噼裡啪啦”幾聲，身後被擊中的竹子瞬間裂了一大片，裂口黢黑。

林楓額頭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這要是被打中，以她這凡人之軀，必死無疑。

這絕對不是封建古代背景下，科學的物理世界能産生的攻擊力......

難道這是......妖？！

想到這兒，林楓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看清的瞬間，瞳孔驚訝地一顫。

一個人正懸浮在半空，自手心向地面擊出和剛剛一樣的光球。看衣着，像是方才客棧老闆的妻子？

她的發髻散開了，一頭烏發淩亂地飛舞着。手上的指甲變得又尖又長，看着真的有些可怖。

想不到客棧老闆娘居然是妖。

那老闆娘正在攻擊的人是......

林楓垂眼向地面看去。

地面上一個敏捷的身影，靈活地躲閃着攻擊，卻遲遲不出手。看了半天，林楓才驚覺，那個白衣身影是方隐年？！

眼見他閃開又一個光球，踏步而起，旋身飛至半空，緩緩擡手一壓。那女妖便如同被重物壓迫一般，緩緩落到了地面上，掙紮不得。

方隐年他......居然也是妖？

看着方隐年和地上被他壓制住的妖，林楓的眼神在兩人中間來回跳躍。腦海中幾件事漸漸浮現，瞬間串聯在了一起。

方隐年和老闆娘都是妖......且她的身份識别金手指對兩人都沒用。

難道說，識别不出他們的身份，是因為他們是妖？

若是這樣，便能解釋通了。

方隐年緩緩落至地面，手上的動作放輕些許，令那女妖逐漸能直起上身。

“我既私自出逃，便已背離大荒。如何處置我，我都無怨言。”女妖的聲音已帶上懇求的哭腔，“我隻求，不要牽連我的夫君......”

林楓将目光鎖定至方隐年身上。

想到先前方隐年同她說的傳說，她心中有了猜測。想必他來人界，就是為了替妖王追回先前散落人界的妖吧。

望着眼前這一幕，林楓唏噓不已。人妖之戀，在這個世界不被看好，是沒什麼好結果的。

下一刻，垂眼看到什麼，她突然睜大了眼，差點沒忍住驚呼出聲：“诶，别......”

客棧老闆自一旁沖出，手裡舉着劈柴的闆斧，用盡全力般，狠狠朝着方隐年砍去。

斧子卻在快接觸到方隐年時，瞬間被猛地彈開了，直接把客棧老闆掀翻在地。

“夫君！快走啊！别管我......”一旁的女妖已泣不成聲，轉向方隐年，磕頭懇求，“求你别傷我夫君......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娘子！你不要求他......”客棧老闆趴在地上，艱難地想爬起來，卻是徒勞無功。

見狀，林楓不忍地别開眼。

“我從未說過要将你帶走，也不會傷你夫君。”方隐年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冷靜沉穩，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什麼？”女妖聞言驚喜擡頭，“此話當真？”

“此前你私自出逃，已背離大荒律令。”方隐年語氣冷冽。

見那女妖又恹恹地垂下頭去，又道：“但念在你安分守己，從未傷人，殿下不予追究。但律令不可違，先例不可破。自古妖獸行走人世皆要削去妖力，今日，我便散去你半數修為，僅能維持人身。你若不願，便隻能随我回大荒。選擇權交給你自己。”

林楓凝眉觀察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疑惑。

她本以為方隐年會直接帶走女妖，但現在，事情和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樣。

“我願意，我願意！多謝妖王殿下恩典！”

看着方隐年擡手化去女妖的修為，替她療好了傷，正要轉身，林楓連忙往下一縮。

“林小姐，别躲了。”方隐年的聲音卻自土坡後傳來。

既然被他發現了，那正好，她也有事想要問他。于是林楓淡定地自土坡後站起身：“我們談談吧。”

夜半蟲鳴陣陣，雲卷雲舒，忽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沿着屋檐滴落，落在窗外的青石闆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昏黃搖曳的油燈旁，方隐年給林楓倒了杯茶。

“明人不說暗話，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便開門見山了。”林楓握住茶杯，“你既然替妖王辦事，可否帶我去見他？”

方隐年淺笑一聲，悠悠地給自己斟了杯茶：“那我倒要問問林小姐——”

他擡眼，眸中的笑意後，是分明的清醒和孤冷。

“妖與人，孰善孰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