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必妖力強弱上的不同,不足以令公子将其劃分為‘大荒的妖’和‘人間的妖’吧?”
車程颠簸,方隐年卻穩當地端坐着:“那是因為,人間之妖和大荒之妖,本就不同。”
“大荒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遙遠傳說,”方隐年擡眼,“數百年前,人界還是一盤散沙。數國割據,今日的元國也還隻是東方角落裡一個小小的國家。
“一日,妖族暴動。一隊妖獸趁當年的妖王不備,協力越過天塹,流入人界。人界可隐蔽之處衆多,因此,當年出逃的妖一直未能完全追回,百年來在人間各處隐瞞身份修煉,繁衍後代。
“大荒之妖生長于大荒,性情單純,喜怒随心;人間之妖自小在人界長大,見慣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因此善于心計,隐匿于人群。”
竟還有這樣的傳說?
“這個傳說是真是假可有考證之處?若是鮮有人知,公子又是從何處得知的呢?”林楓面上不顯,心裡并不太相信方隐年所說。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她無法識别身份之人。這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還需要繼續觀察一段時間。
“在下常年行走于大荒邊界,一次偶然救下一隻小妖,他告訴我的。”
“如此。”林楓微笑着點頭。
似是看出她并不相信,方隐年揚起嘴角一笑,卻不再解釋。
隻是......
林楓搓了搓手臂。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莫名覺得周遭氣壓下降,車廂裡的溫度都變低了。
此後,兩人一路無話。
林楓翻看着原身留下的書和筆記;方隐年則阖着眼端坐,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夕陽西斜,染紅了天空。林楓合上書,看着方隐年沒睜眼,龇牙咧嘴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肩頸。
馬車實在是颠簸,在現實世界裡坐慣了汽車的林楓感覺自己這一天下來快要散架了。
“林小姐,前方有一家客棧,咱們就在那裡歇息吧!”車外,車夫的聲音傳來。
林楓掀開車簾向外看去。
光滑的青石闆在夕陽下折射出暖黃色的光,青瓦作頂的屋舍高低錯落地排列在石闆路的兩側。炊煙袅袅混進傍晚潮濕的霧氣中,暈開了夕陽的橙紅,帶着柴火氣、米飯香和泥土、露水、青草混雜的氣息,将林楓瞬間拉回幼時鄉下老家的記憶。
車夫說的客棧,便在不遠處的右側。酒紅色的招旗迎着晚風抖動,門口卧着一條大黃狗。
“籲——”馬車在客棧門口緩緩停下。
林楓回頭,正要開口,便同方隐年對上了視線。也不知他何時醒的,看了她多久。被抓包了,他也沒有心虛,而是大大方方地,平靜地注視着她,等她開口。
“我們在此處落腳如何?”
方隐年沒應聲,微微颔首,便掀開簾子跳下車去了。
林楓撓了撓頭,她好像真的把他惹生氣了。
不過确實,問題是她自己要問他的,到頭來卻并不相信他所說的。這事兒,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高興的吧?
歎了一口氣,林楓掀開車簾走出車廂。正想收起衣擺往下跳,便看見車夫彎腰擺好了小闆凳。
對哦!這是在古代呢,她還是定遠侯府千金。哪兒有大家閨秀撩起裙擺自己跳下車的?
于是她搭上車夫扶她的胳膊,學着古裝劇裡的女孩兒,矜持地下了車。
門口的大黃狗看見她晃了晃尾巴,她忍住“嘬嘬嘬”的沖動,邁進門内。
“這位姑娘,要住店嗎?”
一個身形胖胖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了上來,他的身份介紹緩緩在身側浮現。
這是客棧的老闆,是個善良的老實人。
林楓回以善意的微笑,點點頭。環視了一圈,卻沒看見方隐年。
“那姑娘要幾間房呀?”
“老闆,方才,你可有看見一位公子,梳着發髻一襲白衣,白白的......瘦瘦的?”林楓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客棧老闆疑惑地搖搖頭:“沒看見呀。”
那奇怪了,方才他分明在她之前下的車,這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那......要兩間房吧。”
雖說在古代尊卑秩序分明,但那個車夫幫她趕了一天車,還是得給人開一間房吧?
這麼想着,林楓回頭向門口看去——
馬車還在,可是......車夫人呢?
“哦,小厮一會兒會帶他去停車喂馬,小姐可以先入房間内休息。”老闆笑呵呵地,“我們這裡雖是小地方,但也還是頭一次見到給下人開房間的客人呢。小姐真是心善啊!”
“哈哈哈......”林楓尴尬地笑笑。
“後廚的柴火快沒了!晚上記得去砍柴啊!”這時,一道洪亮幹脆的女聲自一旁傳來。
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林楓和櫃台後面掀開珠簾走出來的人對上了眼睛。
那是一個打扮利落的女子。普普通通的發髻,幹淨白皙的面容。長相雖不說有多驚豔,但一雙水靈的眸子仿佛會說話。見她看過來,那女子彎了眼睛,沖她柔和地笑笑。
可是......
林楓愣怔在原地。
眼前這個女子,也沒有顯示身份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