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府内,燈火通明。
敞廳上黑壓壓站了一群人,幾個包袱被整整齊齊地擺在了最前面一行人的跟前。
大半個王府的人都在這裡了,卻不聞一聲人語。隻聽燈花爆了又爆,直至外面傳來漸近的打更聲。
折竹終于擡眼:“就是這些了,趁我今日心情尚好,也就不再多作追究了。拿上你們的包袱,離開王府。”
為首的女官怒不可遏:“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打發我們?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我們稱你一聲女官,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是,我們是在背後嚼你的舌根,可那又怎樣?你憑什麼就要打發我們出府?你可知道我背後是誰?”
折竹當然知道她出身世家大族,在這個門閥時代,有時候他們說的話比皇帝的還要管用。可自己對他們又無所圖,自然也就毫不畏懼。
“王府裡三令五申,嚴禁洩露王府諸事。後院的消息是誰走漏出去的?非要我說得這麼明白嗎?”折竹臉上帶着淺淺笑意,可她那雙平靜的眸子卻冷得如同千年寒冰。
“我說過,一次不忠,終身不用。趁我還肯給你們結清這個月的全額月錢,拿上你們的包袱走人。否則,”她手上轉着一把精緻匕首,“若是你們身上少了點什麼,我還要費心思編謊話,去騙你們的父母親人。”
女官氣急敗壞:“真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就算是殿下在這裡,也不會這樣同我們講話。你就真不怕我們出去後将你做的這些公之于衆?”
折竹不怒反笑:“啊,對,的确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可你要知道——”她起身,緩步踱到女官面前,匕首尖銳的刀刃抵上她細膩的臉龐,她瞪大了眼睛,其中的恐懼一覽無餘。
“可你要知道,有一隻猴子,它不僅稱王,它還與天比齊,玉帝老兒都被它打得鑽到桌底下。你說,我會怕嗎?”
折竹退後一步,拿起桌上的一本冊子甩到她跟前:“自打入府那天起,你們的檔案都一五一十記錄在冊,你做過些什麼,殿下又替你隐瞞過些什麼,這上頭可都寫得清清楚楚。但凡你出去後敢說一個字敗壞王府名聲的,你就等着全族共堕十八層地獄吧。”
小孩子家家沒受過什麼刺激,聽完折竹這些話,臉都煞白了。她撿起地上的書冊,看也不看,便撕了個粉碎。
折竹好整以暇,看她撕完,方笑道:“唉,在王府這麼些年,你難道不知道什麼都有副本嗎?你要是喜歡撕,不如我再搬些來讓你撕個痛快?”
女官再也撐不住,腿一軟,整個人賴到了地上,哇地哭出聲來。
折竹的耐心也已耗盡,她揮了揮手,由着王府侍衛将那幾個人全部拖出門去。
剩下的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從前隻覺得這位折竹淑女待人溫和可親,卻不曉得原來還有這般霹靂手段,世家大族的人她也是說驅趕就驅趕。原先還有輕慢之心的人,這會子也不得不夾起尾巴了。
此後的日子裡,王府分外和諧。
正所謂疑人勿用,用人不疑,有錯要罰,有功必賞,在驅逐了有二心的那撥人後,折竹給留在府裡的都漲了一成薪資。
所有人都很高興,做事也就更賣力了。
無論什麼時候,看到個人存在的價值,并予以相應的金錢,都不會是一步錯棋。
再加上州牧府夜宴一事傳開後,廣陵城裡也無人敢刻意為難她,無論是督促廣陵太守審理積案,還是核對舊賬,抑或廣開夜市,鼓勵經商,都推行得很容易。
當然,她也沒忘民生之本在于農。
她雖沒怎麼念過農學,但俗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她将自己所知關于水稻的知識點,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陳登。以他對農業的癡迷,早晚會有一番成就。
至于她自己,她的成就另在他處。
如此充實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月亮和撈撈也長得快要抱不動了。
雒陽那邊傳來皇帝病重的消息,在一個月色如常的夜晚,劉小寶疲憊地跟折竹說:先帝駕崩,劉辯繼位,新的時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