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沒忍心說下去,索爾卻開口了,“他還活着。”
“真的?”洛祈轉向索爾,“你怎麼知道?”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許夢揚踱了幾步,手肘搭上索爾肩膀,神秘一笑,“我們這位夥伴呢,他能看到,所有生物的生命值。這世界上但凡有生命的,他都能一眼判斷生命狀态。”
洛祈表情凝固了一瞬。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怪不得他會成為瀕危植物研究者,還真是很适合。
“是,”索爾笑了下,“他們都還活着。”
“這就是讓我奇怪的地方。”少女困惑,”他還活着。但他曾經,似乎經曆過瀕死瞬間。”
“瀕死瞬間?”許夢揚一驚,“展開說說?”
“本來我一開始也以為他會死,”少女道,“因為在回溯的後面很長一段,他整個人的狀态都很不好。沒日沒夜地打遊戲,那個直愣愣的樣子……”少女轉頭看向風筝人,“跟這個表情非常像。重複,再重複。不知道時間流逝,也不知道饑飽,不知睡意。就感覺是一種整個人沉浸、又抽離,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麻木狀态。”
聽起來确實離死亡不遠了。
“最後,我看到他的眼皮沉沉落下,視野變黑。我甚至都看見他瀕死之前,腦海裡閃過的走馬燈。是小時候父母為他慶生,一家三口最快樂的時候。但奇怪的是,”少女遲疑了,“就在我以為他會就此斷氣的時候,他又重新睜開了雙眼。”
所有人:?
“然……然後呢?”許夢揚問道。
“然後他起身,緩緩走向門口。打開門,一道驚雷。外面正下着一場迅疾的暴風雨。”少女仿佛自己也難以置信,“再然後,他慢慢走出去,走進暴風雨裡……然後我就再也看不見了。畫面就到這裡了。”
而這也剛好連上失蹤。
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想到會這樣。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埃文道,“無法用常理解釋。”
薩滿少女轉過身,急于求證,“我再看看其他的。”随後便走向其他小型風筝人,一個一個回溯過去。
半晌回來後,她語氣笃定,“我現在确定了,這些孩子們有幾個共同點。第一,無論男孩女孩,他們都還活着;第二,他們都曾陷入過那種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狀态;第三,最後見到他們的畫面,”少女望向大家,“都是走進暴風雨裡。”
“這就跟那句‘暴風雨就要降臨’對上了!”洛祈忙說。
“這也就意味着,‘第五隻尖角’那一句,”埃文道,“是最後一句。那麼如果按童謠來考慮,這幾句話應該是順序排列。至于‘第一隻尖角’前面還有沒有其他内容,還不清楚。”
“應該是這樣。”薩滿少女沉吟,“第一、第四、第五……那我們就還有兩句還不知道。”
洛祈看着地上那24個物件,仍然有點躍躍欲試。被許夢揚一眼看穿。
“行啦,”許夢揚道,“來索爾,我們幫洛祈拉住一個風筝人,讓他試試看,會怎麼樣。”
“好。”索爾一笑,走過去跟許夢揚一起,拉住了那個遊戲手柄捆住的風筝人。
洛祈嘿嘿笑了,“謝謝你們啦。”
随後,他從黑色提線上把那個遊戲手柄解下來,對着風筝人不斷按動的雙手輕輕放置進去。
當五指對位,嵌合完畢,忽然,又一件神奇的事發生了。
少年風筝人整個人一愣,動作停止。低下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柄。
就在此時。
原本被提線所替代的腿部下半截,忽然一點點充實起來。開始變粗,變成真正的腿的樣子。
再然後,少年的雙腳出現,終于踩到了地面。
“什麼情況?”許夢揚驚呆了,轉過頭跟索爾一使眼色,他倆先後小心翼翼地放開了手中抓住的線軸。
少年好好待在原地,沒有飄起來。
“這太神奇了。”埃文也目瞪口呆,“……為什麼啊?”
“因為,”埃文頭頂的星星忽然道,“隻有當風筝人認清何為真實,不再沉于虛無和幻想,才會變回正常的人。”
“原來如此……”
話音剛落,那個少年忽然蹲下去,哭了起來。一開始隻是小聲嗚咽,随後變成悶悶的抽泣,最後整個人嚎啕大哭,像是要把一輩子的傷心都發洩出來。
洛祈蹲下去,輕輕攬住少年肩膀。
“讓他哭吧。”薩滿少女道,“不這樣哭一場,确實很難走下去。”
片刻後埃文道,“我們把所有物件都對上吧。”
幾個人分工安排有條不紊,将其餘23個物件也依次解開、安置,和風筝人的動作嵌合起來。然後看着那23個孩子漸漸重新“長出”雙腿,重新落地。
不管當時是因為什麼迥異的原因陷入了虛無和幻想。
但至少此刻——
每個孩子臉上的表情,都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空氣中忽然傳來一些波動。動靜很小,隻有洛祈能感受到,因為他剛剛締結了契約……那是風的物靈。
那陣風穿梭在孩子們之間,包裹住孩子們,然後洛祈很神奇地領會了它的意思,“你要送他們走了?”他輕聲問。
風的物靈輕柔地掀起洛祈的衣領,給了他一個回應。随後滑過孩子們的雙手,像一個慈和的長者在讓他們跟眼前的人說再見。
孩子們一個一個,擡起手揮了揮。
“好吧。”洛祈有些不舍,但至少薩滿少女确認過他們還活着,盡管再匪夷所思,他也還是選擇相信,揮手道别。
于是其他夥伴也隻好揮手道别。
下一刻,耳畔風聲起,剛剛鑄成的隐形屏障蓦地消失。微風托舉着24個孩子飛起,越飛越高,一路向着遠方而去。
“他們要去哪裡啊?”許夢揚輕聲問。
“不知道。”洛祈注視着那些身影越變越小,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也許,會是個好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