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十二歲的莉安。
這怎麼可能……
他狠狠眨了眨眼,可眼前分明是多年前見過的熟悉輪廓。
即便那是個隐形的玻璃人。
那個輪廓停留片刻,向後退去,開始逐漸模糊,似乎變得跟其他影子差不多了。
眨眼的瞬間,埃文就好像跟丢了人一樣,“莉安!”他喊道,忍不住向前走去,想看看那到底是什麼。
可就在這時,腳下的荊棘開始拔節蔓延,成倍增加,短短的尖刺變長,路面變得更加難行。
還好他穿的牛皮靴足夠厚,才不至于被硬刺紮穿了鞋底。
埃文繼續向前走着(盡量避開另外那些模糊的影子),可這些活物一般的荊棘枝似乎并不想放過這人。
一根荊棘枝從灌木叢中突兀地伸出,橫亘在埃文正邁向前的小腿邊,盡管他眼疾腿快,擡高了步伐,但還是被絆了個趔趄。
還好……
至少沒摔,他有那麼一兩秒的慶幸。
但緊接着,側頸上針紮一般的痛感讓他恍然回神,這才發現周邊的荊棘枯枝已然瘋長起來。
他開始變得舉步維艱。
風雨暫歇,天空逐漸變成一種難以描述的淤紫色。視野更加晦暗了。
埃文撥開一枝荊棘條,仍向前走着,卻已經無暇顧及其他。
荊棘張牙舞爪,如惡魔的觸手肆意伸展,尖刺在晦暗光線中閃爍着詭異的光。
在左突右閃的躲避中,終于不出意外地,還是讓埃文蹭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碎裂聲即刻響起。
可根本沒來得及等埃文感到抱歉,就聽見一連串更大更快的“喀喇喀喇”聲,清脆又刺耳。
埃文立馬回頭,發現玻璃人幾乎瞬間爆裂,尖銳的玻璃碎片如飛箭般射向他。
太近了……他下意識擡起手臂護臉。
玻璃碎片與空氣摩擦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仿佛在訴說着死亡的哀歌。
“小心!”
有什麼東西忽然從右邊撞了他一下,埃文猛地往左邊踉跄,也因此躲開了飛來的玻璃碎片。
放下手臂,埃文睜眼,卻隻詫異地看見了,一隻梅花鹿?
那些碎片已經如數掉落在地,并且緩緩移動,逐漸有回找原身的趨勢,很快,碎片們又一點點組成完整的玻璃人。
渾身裂痕的玻璃人靜靜地站在原地,望向他。
眼前這個玻璃人,跟他剛剛見到的很不一樣,似乎非常具有攻擊性。
“是你啊!”一個輕盈的女聲忽然響起,“那個帶着妹妹的……莊園主兒子?”
有點熟悉。
随後,一個身影漸漸走近。
埃文回頭,一眼便認出那人——正是當年為了伊甸,跟随薩滿長老一起回到他家花園的薩滿少女!
多年過去,她卻幾乎沒有變化,還是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和那一身特别的裝束。
過膝的姜黃色紮腿褲、褐色短衫,戴着鹿角冠帽,隻是腰間手鼓邊系的蝴蝶結彩緞換成了更新的樣式。
當時埃文覺得她看起來像一隻靈動的梅花鹿。
沒想到如今在她身邊,還真的有一隻梅花鹿。
“小心一點,”少女走近,“這裡的玻璃人一旦攻擊起人來,可是很危險的。”
“你的腳……”埃文驚訝地發現她仍然赤着腳,“這樣走不疼嗎?”
沒想到少女毫不在意地笑了,她甚至跳了幾下,“不會啊,不疼。”
這時,埃文忽然發現了神奇的事——少女的腳下不是荊棘,而是草甸。不隻是她,連那隻梅花鹿的四蹄所踩之處,也出現了草甸。
埃文站穩身體,問少女怎麼在這。正說着,卻發現周圍的玻璃人逐漸多了起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從他們身上嗅到了敵意。
“我聽到了啊,”薩滿少女也發現了,但她還是輕松道,“有聲音在召喚我。”
“召喚?”
“你看,”薩滿少女摸了摸梅花鹿的腦袋,“我一上島她就來了。”
“看來他們……把我當成敵人了。”埃文說着,下意識地站到了薩滿少女前方。
“你打算怎麼做?”少女探出頭。
“我……”其實埃文也不知道,就是本能地覺得一旦玻璃人發起進攻,至少他得站在前方,承擔火力。
“我想找到伊甸……還有莉安。”埃文回答。
“啊,伊甸!”薩滿少女回憶了下,“你妹妹還好嗎?”
“……不知道,”焦慮的神情又回到埃文臉上,“希望她還平安。”
“她不會有事的。”薩滿少女道。
“真的嗎?”埃文像是被安慰到,“你怎麼知道?”
少女嘻嘻一笑:“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