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嗚。”他可憐兮兮地發出兩個短音,半天沒能吐出辯駁的話語。
隔空幻視了低垂狗狗耳朵的畫面,我笑着站起身,伸手扯開面前半開的窗簾。被燈光和灰霾污染的夜空是朦胧的灰,月亮黯淡孤獨地挂在高樓的側面。
【18點57分26秒】
在倒計時中,我聽見嘈雜喧鬧的人聲。而他的聲音在這之中清晰地于耳畔響起,卻不是預想中的告别:“聽說對着升空的煙花許願會應驗。”
“那是流星吧?”
“應該沒有差别?大家都會許願呢。”
“明明生命短暫,卻要承載這麼多的願望,煙花好可憐。”
“為什麼在可憐煙花啦?”
“我也來許願好了。”
“和剛剛的話自相矛盾了啊!”
“對不起,煙花。我是個自私的人。”我趴在陽台上,注視着遠方熱鬧的河畔,一本正經地開始許願,“‘我想要明亮的日子’*。”
“嗯?是說喜歡晴天?”
“不是。”
“那——”
“是秘密。”
“又是秘密?”他委屈地說,“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這位擅長蠱惑少女心的天才用上了撒嬌攻勢,萬幸看不到臉效果減半。我不為所動地說:“是很重要的秘密啊。”
“那我也用很重要的秘密和你交換。”
有點心動了,但我忍住沒有回答。
在以秒計數的沉默之中,他輕聲開口:“我——”
餘下的話語被驟然湧起的聲浪吞沒。
手機屏幕中,分與秒的數字同時跳為零,煙花炸裂的響聲與心髒振動的節奏一瞬合拍地奏起。
我擡起頭。
濃郁的色彩映照在臉龐上,升空的煙火如同逆飛的流星從視野中劃過,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在被點亮的夜空中描繪出璀璨絢爛的瀑布。
砰砰、砰。
手機中的聲音比從遙遠天空中的響聲先一步傳來,變為了某種預告。
我貼近手機:“抱歉,剛剛沒聽清。你說‘我想去廁所’?”
“不是!怎麼會在這種場合下突然說要去廁所?!”
“……那果然還是想吃壽喜燒?”
“梗用第兩次就不好笑了。”
“月色真美?”
“也不對!”
一連串猜測接連被否定,我最終選擇放棄:“可是黃濑同學那邊的聲音太吵了,根本聽不清。”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深吸一口氣大聲說:“真沒辦法,那就再說一遍!”
少年朦胧的聲音突然變得響亮,像是把手機貼在唇邊,再拼盡全力喊出來的那樣。
他說——
無意識摩挲手機邊緣的手指突兀地停住,我下意識發出震驚又茫然的語氣詞。
有人伸手打開了那扇窗——不,簡直像是幹脆利落地砸碎了它,無數塊玻璃碎屑飛舞在空中,陽光透過其中,在終點處留下萬千道刺眼的光斑。
于是那句話語穿透狹窄的窗框、穿透虹彩階梯般的日光、穿透雜亂的心音,無比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蓋過了震耳欲聾的煙花背景音。
他……他好像說我喜歡你???
腦内瞬間出現宇宙、恒星、黑洞,還有無數道晦澀深奧的數學公式。過了很久,我才小心翼翼地問:“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是認真的啊!”
“哦。”原來是認真的。
我緩慢退回沙發上坐下,安靜幾秒,又站了起來。
“……哦。”我表情空白地說,“好的。”
和前一刻高揚的語調截然不同,他嗔怪地悶聲哼唧:“反應是不是平淡過頭了?很受打擊啊——就算是要拒絕也應該稍微——”
其實根本不平淡!心髒差點跟着花火一起炸開了,實在是因為大腦宕機思考停止了而已。
“不是拒絕。”
熱意随着血液從心室開始蔓延至耳尖和臉頰,在這幾乎要融化皮膚的溫度裡,我聽見自己小聲說:“我是說好——”
原本喋喋不休的失落聲音停下了。
“……所以是答應?”
這樣輕飄飄的話語,仿佛不立刻回應便會破碎的肥皂泡,也說不定是我的幻覺。
我抓着頸邊的頭發,将它貼到臉頰邊,笑着回答:“是啦。”
說起來,現在的他是什麼表情呢,會和我一樣害羞又激動嗎?
“可惡,後悔了。”
“诶?”
“這種事情果然還是當面說比較好,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嗯?”
“不然現在就應該是浪漫的擁抱與接吻環節了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