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啊、先等等!”對側響起制止的話語,我本能地停下動作。
“雖然是吓了一跳,但打字好像确實有點麻煩,就這樣稍微和我說會話吧。”他說道。
“……好的。”
我猶豫地應了一聲,又将手機拿近。
害怕打電話的人絕對不是少數。作為在寬松教育中長大的Z世代,會對這種需要考驗臨場反應能力的活動産生恐懼也十分正常。
我一臉凝重地将手機放在耳邊,仿佛電話那端是即将要對我宣布加班安排的上司。
年輕上司輕快明朗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你明天放學後有空嗎?要來參加聚會嗎?”
我茫然地反問:“聚會?”
“啊……也不是什麼特别的聚會,就隻有籃球部裡關系好的幾個前輩會來。”
大腦高速運轉。
已知:黃濑同學邀請我參加“隻有關系好的人會來的”聚會。
結論:我也在這個“關系好”的範圍裡。
哇!我們……呃,我們的關系有這麼好來着嗎?
我發出代表困惑的音節。
“隻是随便問問而已!不用勉強!”他的語氣明顯變得慌亂起來。
我想了想,無比謹慎地确認道:“我可以去嗎?我是說,我和大家都不熟,也許隻會掃興……”
“怎麼可能會掃興!不如說我還在擔心你會不會覺得麻煩和無聊。”
其實我沒辦法像他們那樣,從聚餐派對之類的集體活動中體會到“快樂”這一情緒。
可是。
可是我突然覺得,如果看到黃濑同學露出那種發自真心的快樂笑容的話,我好像也會變得開心起來。
就像在籃球部看到他時那樣。
既然他說我可以任性一點——
“我要去。”我說。
“……真的?”
“但是我第一次參加聚會,是不是需要做點準備?”
“什麼?”
“比如彩帶禮花筒、還有飯桌上用來活躍氣氛的笑話之類的……”
“不、什麼都不需要準備啦!”
“诶?但是……”
“就隻是普通的聚餐而已。”他有些無奈地說,“像是之前我們一起吃飯那樣,所以不用緊張和害怕。”
“哦。”我想了想,又誠實地說,“可那次我其實很緊張也很害怕……”
“雖然知道是這樣,但聽到你這麼說果然還是有點受傷啊……”
“對不起!這次我會努力一點的!”
“也沒有要你在這方面努力!”
放松下來的我緩慢靠回抱枕上,問道:“不過,快要期末考試了吧?怎麼突然想到要聚會?”
“畢竟一個人過生日也太寂寞了嘛。”
“嗯……嗯?是生日聚會?”我驚道,“這麼重要的事情現在才說?!那禮物——”
“不需要準備那種東西,也不是因為想要禮物才邀請你的!”
“可再怎麼說也不能空手——”
“反正現在來不及,這次就不用管這些了!”
“……哦。”我失落地應答。
對面停頓了一下,才像是為了安慰我那樣提議道:“禮物的話,留到下次也可以哦。”
我重新打起精神:“好的!”
他的聲音裡夾雜着無奈的笑:“明明是送東西給别人,為什麼會那麼開心啊。”
因為是交換。
隻有付出,才能獲得回報。
這樣的等式出現在腦海中時,我蓦地意識到某個逐漸清晰的念頭,突然怔住。
——我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什麼回報。
心髒又開始撲通撲通地彰顯它的存在感,我不知所措地握着手機,遲遲沒能做出答複。
迄今為止第一次,心中誕生出了明确的渴望。
這是不正确的。人在脆弱之時總會被虛幻的火光吸引,誤以為那就是幸福。
可理性和感性的部分又總是分離的,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明知如此”。
耳邊的聲音靜寂了幾秒,夏夜的蟬鳴從敞開的窗口湧入室内,我恍惚間聽到了庭院外繡球花綻開的細響。
但又馬上意識到這是錯覺,畢竟都快七月了。
漫長的靜默中,少年疑惑的問詢聲在耳邊響起:“伊織?怎麼了?”
熱量從聲音的落點開始蔓延,最終彙聚到臉頰上。腦内所有的意象瞬間消散,我回過神來,輕聲道歉,默默用另一隻手捂住了發燙的臉。
糟糕……真的是見色起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