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朝着奇怪的方向跑偏。
他們分工明确地開始進行漫才表演,我站在旁邊,突然意識到這是離開的絕好時機。
可才踏出一步,原本還在對話的兩人默契地停了下來。
呃嗚……後領被揪住了。
*
我被拉着一起來到了咖啡店。
其實完全不想來的!但是有人用可憐兮兮的眼神說“拜托了”!于是鬼迷心竅的我即刻就說了“好”!
——一點也不好!
我惴惴不安地将手收在膝蓋上,垂頭凝視面前剛被端上桌的拿鐵,奶白色的拉花在熱氣中凝成漂亮的樹葉形狀。
黃濑和森山坐在對側,神情嚴肅。
面對這家長訓話一般的場景,我先是疑惑,但很快頭腦裡隻剩下緊張和不安。
現在這個嚴肅的氛圍,很像以前爸爸坐在沙發上,問我是不是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時的場面。
是放學時那個話題的後續吧。如果能輕松地傾訴出來就好了,可我并不是那種坦率的人。
“伊織。”如我所料,黃濑涼太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但卻是另一句毫不相關的話,“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危險的。”
“啊?”
“所以千萬要小心那種主動搭讪的輕浮男人!”
“哦……好的。”
我迷茫地順着對方的話點頭,看見坐在旁邊的森山側頭望向窗外,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複雜表情。
短暫的沉默後,黃濑放下交疊的手掌,輕咳了一聲,重新開口:“是遇到什麼煩惱了嗎?”
我一言不發地盯着茶杯。
“最近總在發呆,有時候叫你也沒反應。雖然能感覺到你想裝作沒事,但是那個樣子也太明顯了。”
“對不起,下次會努力表現得不那麼明顯的。”我老實道歉。
“努力的方向完全錯了啊!”
黃濑涼太趴在桌上歎了口氣,透過衣袖布料傳來的聲音模模糊糊,聽上去有些委屈:“不願意告訴我也沒關系,但如果有能幫上忙的地方絕對要和我說哦。”
店内的空調保持着适宜的涼爽溫度。我伸出手,捧住那杯反季節的熱拿鐵,試圖透過溫熱的杯壁,從其中汲取到一絲溫暖。
我注視着浮起的泡沫,低聲說:“隻是不重要的瑣事而已。”
冷氣吹得大腦發脹,我眨了眨眼,感覺視線有些模糊。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說的。”他從臂彎中擡起臉,伸出手指在空中點了一下。
“那種事情和黃濑同學沒有關系吧”——這時候可以用傷人的話果斷劃清界限,然後再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深夜裡,自虐般地痛斥自己的沖動和愚蠢,暗自咀嚼名為後悔的情緒。
可我同時卻在想,如果他能堅定地反駁我,對我說——“有關系的,因為我很在意”就好了。
我好像變成了不得了的麻煩人物,開始義無反顧地向着地雷系女子的門檻進發了。一邊展現出脆弱尖銳的一面,一邊又在暗自渴望着關愛。
“那種事情……”
我啟唇,開始編織言語的刀刃。
黃濑涼太認真地等待着回答,被燈光照亮的長長眼睫在他臉上投下細密的陰影,透過水蒸氣凝結成的氤氲白霧,我對上那張賞心悅目的帥臉。
“……”編不出來了。
真的有人能忍心對着這張臉說出過分的話嗎?
我洩了氣,頹廢地低聲說:“會盡力不影響大家的……很抱歉,因為無關緊要的事情讓你們擔心了。”
“才不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對我來說非常重要。”黃濑涼太的聲音在下一刻響起,帶着熟悉的口癖。
熱氣組成的屏障被呼吸打亂。屬于對方的手擡起,停留在眼前,輕輕撈起我即将垂入杯中的發絲。
燈光落在少年張開的指腹間,我看見分明的骨節,看見帶着厚度的繭塊,看見熱氣凝成的濕潤水珠,最後看見他的臉。
“所以稍微任性一點也沒關系。‘我是被人愛着的’——至少要有這種程度的自信吧?”
那道聲音過于笃信,有短暫的瞬間,腦中萌生了絕不應該出現的錯覺。
我像被黃瓜吓到的貓那樣瞬間從座位上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