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重新輸入新的命名:“好人”。
我需要解釋一下,這并不是敷衍,“好人”是我對人類能夠給出的最高褒獎!
*
當天出院,第二天就返校了。
并不是突然間愛上學習,而是我看着日曆才意識到距離期末考試居然隻剩下一個多月。由于是中途轉學,原以為這個日子還很遙遠,如今一下子生出了緊迫感。
再加上非常在意黃濑同學所說的重要事情,“當面說比較好”這種說法太過鄭重其事,很難不讓人緊張。
畢竟提到“當面說比較好”的事情,我能想到的隻有謝罪啊?雖然我是打算道歉,但是……诶?真有那麼嚴重嗎?
我惴惴不安地來到學校,先從西村同學那邊拿到了這幾天漏掉的課程筆記,但一想到要把這些都補完又變得絕望起來了。
“小宮城!好幾天不見了!”
剛翻開筆記第一頁,右手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從後門走入教室的黃濑提着包,靠近了我的課桌。
小宮城(miyacchi)?這又是何意?
我茫然地擡頭,看見同桌臉上擔憂的表情。
他的個子太高,我站起來也不及他的肩膀,坐着時更是要将頭擡得很高。脖子有點難受,更重要的是這個狀态的我看起來一定很蠢。
黃濑涼太眨了下眼,像是意識到了這件事,體貼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身體還好嗎?”他問。
“已經沒事了。”
“那就太好了。”他真情實感地感歎了一句,但臉上的表情很快變得猶豫起來,“還有一件事想和你說。”
要來了!但是沒關系,剛剛我已經在路上打好腹稿了!
“那天下午你離開之後,不小心撞倒你的桌子,然後掉出來了。”黃濑涼太從課桌裡拿出一個我十分眼熟的東西,語氣愧疚,“真的很抱歉。”
“……哦。”我狀況外地應了一聲,道歉的話語在喉嚨裡卡住。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後,我又遲鈍地應了一聲:“哦。”
确實是謝罪沒錯,但怎麼是他向我謝罪?!
在我因為走神而缺乏情感的沉默注視下,他唇邊恰到好處的笑融冰般緩慢瓦解。纖長的睫毛輕顫,他低垂着眉眼,臉上殘留的情緒化為一種更為真切的歉意。
“……抱歉,是生氣了嗎?”他低聲問。
“不是生氣。”我回過神來,認真地解釋說,“這個原本就是打算給黃濑同學的,不過你好像用不上。本來忘在這裡也會過期被我扔掉,所以不需要特意道歉。”
“才沒有那回事——”他果斷否定,卻沒能找到一個合适的說辭,最後苦惱地又從課桌裡翻出什麼東西,“這個給你,作為歉意以及感謝的回禮。”
輕微的重量落入手心,是個黑色的貓咪團子挂件。毛茸茸的,摸上去手感很好,金色的刺繡勾勒出可愛的五官,看起來非常精緻。
“……貓?”我不解地看看它,又擡頭看看黃濑。
“當時在店裡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像小宮城,所以立刻買了回來。”他也看向我。
一點也不像吧!
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他這麼認真,我反而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謝謝,這還是我第一次從别人手裡收到禮物。”我如獲至寶地雙手捧着它,本能地感到惶恐。
“對小宮城來說,我居然隻是‘别人’。”
“嗯?”
“我還以為你同意好友申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是朋友了。”
他好像真的備受打擊,頹廢地趴在桌上,肩膀也耷拉下來,那頭漂亮的金發看上去都黯淡了幾分。
聽到那個久違的詞語時,我有短暫的茫然。
是的,這種時候應該道歉或者道謝。
可仿佛有人按下中止鍵,耳邊的聲音與畫面都突兀地被暫停。
隻剩下被陽光照亮的灰塵在空氣裡兀自浮動,畫面另一端是曾經躲在鞋櫃後的陰影中,不敢發出聲音的我。
【不行的啦,要我和那個宮城當朋友什麼的。好可怕,總覺得會被卷進什麼壞事裡。】
【你不知道嗎?她可是有貧乏神的外号,聽說之前的上坂老師就是因為她才遇害……】
——是因為我嗎?
不會有人願意接近我,我不應該抱有那種期待。我會不斷傷害身邊的人,所以即便是名為孤獨的鸩毒也該欣然飲下。
我總是在犯錯,但他們不一樣。
我這樣想,同時又卑劣地為這份溫暖感到欣喜。
像是有人突然伸手将我往陽光下推了一把,朦胧的蟬鳴和教室内的噪音在同一時刻回到耳中,停滞的指針也倏地往前行進。
酸澀的、熾熱的觸感從鼻尖開始往上蔓延,我想要說些什麼,眼淚卻無法控制地先一步滾落下來。
好丢人,這種時候哭什麼啦……
“诶?!為什麼突然哭了,和我做朋友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嗎!對、對不起!我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我轉過身用袖子狼狽地擦掉眼淚。
“不、這個,嗚……是感動的眼淚……”
“啊啊這裡有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