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皺在一塊,嘴角欲揚非揚,表情似笑非笑,看上去違和的很。
“怎麼了?”溫淺言終于忍不住将心中疑惑問出口。
陸雲澈這時候又變得很會賣關子,他輕眨下桃花眼,柳眉微調。
“抱歉溫兄,你猜錯了,這藥囊,并非出自女子之手。”
溫淺言原本隻睜了大半的眼眸蓦地變得更圓了些,她眨了眨眼,表情沒有變,語氣倒稀奇似的:“真的麼?”
此時,衆人已将那具屍體從竹林深處運回來,而天色也已完全黑透。
黑幕如水墨灑在了天空,将光亮盡數遮掩了個幹淨。
冷氣慢慢在兩人之間盤旋,滴滴答答,雨勢越來越大,溫淺言叫一句“稍等”,便跑去自己的行囊那裡拿了油紙傘過來。
陸雲澈往那邊一瞧,看見溫淺言油紙傘以白色打底,上頭大片抹天青色,看上去多了些清新淡雅的氣息,有幾分俠士的味道。
“傘不錯。”直覺要說些什麼,陸雲澈變幹巴巴開始誇獎。
溫淺言毫不費力,一低頭将傘撐起來,遮在兩人頭頂上,這才看向陸雲澈,朝他歪頭一笑:“多謝。”
雨絲慢慢飄,斜斜落下來。
溫淺言陸雲澈二人站立在運屍體的棧車旁邊,瞧那些捕快将那些屍體背着或抱着,一個個運到棧車上頭,将他們整齊碼好。
而在他們拖行的過程中,地上不免留下來一道道血迹。
剛剛下了雨,地上不免潮濕,黑土大塊大塊凝結在一起,混着水攪成了泥。
下雨時總會有一股獨特的腥味。
此時這股味混着地上的泥腥以及空氣中淡淡的血腥,三種腥氣疊加,直讓人捏着鼻子皺皺眉頭,說不了話。
而即使是如此難聞的氣息,也阻擋不了錢公公臉上愈發狂熱的神情。
畢竟這可是聖上及娘娘特别重視的大案,一旦勘破,那功勞可是大有的。
溫淺言左手上的傘未動,她往右邊瞥,發現錢公公跟他們聊預料的那般。
他隻開心,絕口不提此事的運氣成分。
溫淺言便知此事八成要成了。
畢竟能早日結案,便能早日領賞,誰會不開心呢?
或許隻有秦榮這種沒有參與多少案件,獲不了多少封賞的人,不會很開心吧。
陸雲澈站在溫淺言旁邊,總感覺聞到絲絲縷縷的香氣,他仔細去嗅,發現又沒有了。
這香味讓陸雲澈有點愕然。
一般這種香氣他隻會在女人身上聞過。
跟妃嫔看診時偶爾會聞到過,但陸雲澈從來沒有異樣感覺。
而此時不知是跟溫淺言站在一起,還是跟他共打一把傘,又或是他身上幽幽散發的女子香氣,讓自己莫名其妙口上有點幹。
陸雲澈手上還莫名潮濕,哪怕用帕子擦拭過幾輪都沒有用,可能是被雨水淋到了。
“陸大人,”恰好此時遠方傳來一聲招呼,陸雲澈打眼一瞧,是錢公公,“還不快過來吃酒?咱們吃完這頓接風宴,回京城去向娘娘複命啊。”
或許真的是看到了這個案子要被解決的曙光,錢公公大擺宴席,說是要提前設什麼慶功宴——
雖然這慶功宴也寒酸得很。
主菜隻有方才叫人去挖的野菜,配肉就是才打回來的野味,一切都從山中取,的确新鮮,但也确實簡陋。
衆捕快感受到錢公公想要迅速結案的心思,未免跟着心思活絡起來,你一言我一語捧起錢公公,順帶吹秦榮。
畢竟這案子要結束,可是要報備給皇後娘娘的。
秦榮乃是皇後娘娘的遠親之一,焉知他不會因為這個案子便一下飛升。
至于曾經被秦總欺負過的溫淺言,這群捕快哪裡會記得,即使記住了,也是針對又或是刻意挑釁。
隻一個比較瘦的黃臉捕快臉色不太好,方才其他捕快奉承錢公公及秦捕頭時,他一言未發,隻是默默坐在一旁,看着篝火。
他還記得溫淺言在那群黑衣人面前救下他們的那一幕。
或許也是剛來不久,同樣也經受過秦榮威脅及彈壓,他比其他人更加理解溫淺言的反抗行為,也更知道溫淺言這種敢抗争的可貴。
雖然他沒有這個勇氣,也不敢跟秦榮起什麼沖突,但他無法向其他捕快一樣無知無覺溫淺言對他們的既往不咎和仇将恩報。
為了奉承秦榮,而将溫淺言你一言我一語诋毀的事情,他實在做不到。
跟群體不合的人總會很容易被發現。
那個曾經揪過溫淺言領子的黢黑捕快很快因為吃了酒渾身發昏,他發現角落裡有個坐着的可以欺負的沙包,便一下子把黃臉捕快的領子揪了起來。
黢黑捕快渾身酒氣濃重,大着舌頭道:“喂,你怎麼不去慶賀捕頭幾句,想幹嘛?”
篝火不斷跳動,在方才搭起的架子下燃燒的正火熱,散發出悠悠光芒,襯得夜裡潮濕又悶熱。
溫淺言跟陸雲澈往這邊走了幾步,就已經感到後背在冒汗,不知是因為要面對這一群人,還是單純因為這邊太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