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言低頭,姿态盡量放低:“是,在下親眼目睹他們服毒自盡,已沒了呼吸脈搏。”
在場靜得落針可聞,衆人看向溫淺言目光各異,陸雲澈是贊許,小太監則是不屑。
而溫淺言則定定看錢公公衣襟部分,她沒有逾矩瞧錢公公神情,也沒有低下頭去,将姿态低到塵埃。
“這案子終于要告破了,”錢公公松了口氣,聲音聽起來像是要大功告成,他一指溫淺言,“這件事你做得好!”
溫淺言雙手交疊往前一送,面上不卑不亢:“在下并無重大功績,還多虧了錢公公您指導。”
錢公公眼珠子咕噜一轉,閃過一抹精明。
畢竟平白得了個大功,錢公公高興得很,他擺擺手,隻嘴上小聲說“不敢當”,卻沒有否認自己無功的事實。
反正上頭的意思便是就地格殺,不要留活口,不準讓他們再有見到皇上的機會,也不許讓他們留下隻言片語,如今一看,“畏罪自盡”反倒成了最好的破解之法。
畢竟他們沒有下死手,但是那群人畏罪自盡,這可就怪不得他們。
隻要能證明他們是太子黨那群一直逃竄的餘孽,那這案豈不妥妥能解,錢公公撚着并不存在的胡須,已經在暢想美好未來,皇後娘娘見案子破了,定會重賞于他。
思及此,錢公公面上笑容更甚:“不打緊,不打緊,小溫,那你帶我們去看看那群人罷。”
溫淺言沒有推脫,反而是維持着向前躬身的姿勢,道一句“好”,便順着今早陸雲澈引她前行那條路,将錢公公一行人往林中藏屍處帶。
一行人越往裡面走,越覺得山高林密,林木近乎遮天蔽日,将火辣日頭擋在外邊兒。
溫淺言鼻尖輕動,她皺皺眉,感覺到不太對勁兒。
現下太陽升起,植物上露珠半數蒸發,空氣中清新氣味已去大半,然附近浮動着一種奇異氣味,好似沒什麼味道,但是卻能讓人嗅着嗅着,就有點神情恍惚。
還不待溫淺言想明白這是什麼,就聽陸雲澈突然發話,聲音鄭重。
“各位小心,掩住口鼻!”
雖然衆人并不知為何,但都老實照做了,溫淺言也不例外,她随意抽了張帕子捂住口鼻。
嗅到上面幽香,溫淺言才突然間想起這是不久前陸雲澈送給他那張帕子。
他踏了自己一腳,随後用來賠罪的。
這帕子看着挺素,也沒什麼特别之處,但是近距離就能聞到香,這種香與他們現在遭遇的異香不同,手帕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感覺四肢百骸都通暢。
待溫淺言捂好口鼻,又聽陸雲澈沉聲道:“此乃忘憂散,若是吸入過多,便會陷入昏厥,而若是将此粉揉搓成丸,一粒下去,便可緻死。”
方才走過這條路卻沒聞到這個味道的溫淺言挑了挑一邊眉毛,她知道一切在計劃中,便也放下心來。
其餘人等果然按陸雲澈所說捂住口鼻,溫淺言繼續在前頭帶路,把錢公公一行人往今兒早上的草席處領。
那些草席全都不翼而飛,溫淺言半點不意外,反倒有些感歎陸雲澈動手速度之快。
畢竟這也是她與陸雲澈計劃其中一環,她見到這些屍體,便垂下眼眸,像是在回憶些什麼似的。
遠遠便能聞到一股血腥味,衆人面上神情不太好,秦榮更是皺着眉頭,将原本就不好看的面相再次拉醜了幾個度。
溫淺言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于是恰到好處出言解釋:“那些人本與在下搏鬥,發現不敵在下,他們這才自盡,故而身上有在下砍出的傷口。”
錢公公果然不信她一面之詞,他眯了眯眼,看向溫淺言腰間配刀。
“拿刀過來。”
溫淺言很配合,她當即便解下佩刀,連刀帶鞘給了錢公公,并未對那刀做什麼,以表自己絕對沒有動手腳之心。
而正當錢公公抽刀出鞘,準備仔細比對傷口與刃是否吻合時,陸雲澈突然“啊”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即使被突然打斷有些吓人,錢公公也隻能耐下性子問陸雲澈:“陸大人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發現?”
錢公公身後,溫淺言目光炯炯,仔細看陸雲澈發揮。
那人扮技一如既往穩定,目光穩重,語氣沉下去,一雙眸子熠熠生輝,讓人看着上去很難不相信。
“此地我今早曾來過,因在下有些睡不慣,早早便醒了,無意中嗅到血腥味,一路追随而來,結果嗅聞到忘憂散之氣息,靠近查看,發現此地有不少剛去世之人。”
見錢公公面有猶疑,陸雲澈撩開袍子一角,露出些更暗的衣料。
“公公請看,”他不緊不慢道,“在下來到此地時,此地鮮血尚未凝固,在下湊近查看,衣服上自然沾了些血腥,您瞧,在下袍子上仍有血污。”
溫淺言此時身體未動,隻撩起眼皮看了錢公公一眼。
她發現錢公公目光凝與陸雲澈之上,他眼神幾度轉換,最終收回了刀,面上神色也緩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