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理,”陸雲澈一身紫色衣袍站在竹林陰蔽處,他此時又變得眉目含情,柳眉微挑,桃花眼慢慢醞釀起波瀾,
“你這個小捕快,倒是個實心眼兒的,别人說什麼,你就聽着做,也不想想這是對是錯麼?這小太監分明隻是怕自己被牽連,這才晾着你。”
陸雲澈淨說大實話,說了之後沒有半分不好意思,他直直站在原地,挺拔如松柏,氣勢卻驚人。
他隻冷冷一個眼神掃過去,道“還不快通傳”,小太監便再不敢停留,急急掀開簾子,跑進去。
外人離開,溫淺言松了口氣兒,原本低頭的她此時慢慢仰頭,眼睛眨了一下,小聲調侃。
“想不到你這裝腔作勢還挺到位的嘛。”
陸雲澈面上笑容很溫和,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他稍稍偏一下頭,看上去整個人要變成得溫潤如玉,人畜無害。
而且那雙桃花眼正是陸雲澈讓人卸下防備的核心,不知情的人幾乎能被他桃花眼中的笑意溺斃,誤以為他是個頂頂溫和的人。
而溫淺言自然是不會再受他這副外表诓騙,果不其然,陸雲澈狗嘴吐不出象牙①。
隻見他擺了擺手,眼波裡再次蕩出一份笑意,嘴角緩緩向上提半分:“這有什麼?還有更厲害的,你要不要看?”
溫淺言不是很買賬,但是也懶得壞他興緻,便假裝在意,表現出一副極其期待的樣子。
“裝不像别硬裝,”陸雲澈面上慢慢淡了,他雙手還背在身後,做着一副仙風道骨的高人風派,說出來的話卻氣壞人不償命,“你知不知道你裝得一點都不像,其實你一點都沒有期待,對吧?”
溫淺言:……
敢情她裝作期待一下還錯了。
陸雲澈這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他不怕自己舔一下唇,被自己毒壞了嗎?
而陸雲澈完全不知溫淺言心中所想,他還挺能自洽,稍稍點下下颔,他慢慢點頭,裝着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樣子,語重心長道:“其實你期不期待并不重要,主要是我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這就夠了。”
溫淺言用力握拳,她嘴角慢慢抿着笑意,竟是被氣笑了。
忍耐已經快到了極限,溫淺言嘗試深呼吸,反複告誡自己,莫生氣,莫生氣。
陸雲澈雖然嘴毒了些,愛捉弄人了些,起碼他還算勉強靠譜,自己确實需要他幫忙。
而他也需要自己幫忙,他們倆現在是聯手狀态,不應該起内讧。
“好了,不逗你了,”陸雲澈見溫淺言面上表情幾度轉換,他也可能是自己理虧,面上再次換成溫和笑意,“接下來錢公公面前如何講,還得靠你了,溫兄。”
溫淺言無端被他這一聲“溫兄”叫起半身雞皮疙瘩,她想了想,正要開口跟陸雲澈比一下大小,卻不料那小太監打上簾子,出來了。
“錢公公與兩位有要事相商,”小太監聲音甕聲甕氣,不知道是不是被錢公公斥責了一頓,“還請兩位移步帳内。”
溫淺言給陸雲澈使了個眼色,兩人裝作不太認識,一前一後走進帳子裡,瞧上去并無親密接觸,也無私底下交流。
“兩位,”錢公公分明是才起不久,他聲音帶着晨起獨有的沙啞,一雙眼倒是不安分在陸雲澈溫淺言兩人之間不斷逡巡,“聽說有案子嫌犯的線索了?”
陸雲澈按兵不動,他兩手垂在旁側,靜靜看溫淺言抱拳,單膝跪地,向錢公公誠懇發言,把那套準備好的車轱辘話拉出來,又鞭屍了一遍。
“你是說嫌犯今兒,此地附近出現,并且畏罪自盡了?”
錢公公眼睛睜大,眉毛向上挑,他原本喝着的水杯也“砰”一下放回桌子上。
他聲音聽不出喜怒,但卻莫名帶着太監的陰沉,讓人聽後不由寒毛倒立。
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像是要發怒,小太監連忙“噗通”跪下來,他率先請罪,企圖将自己的懲罰減到最輕。
“義父明鑒啊,義父,小的今天早上見着這小捕快不懂事兒,想沖撞您,還特意将其攔下了。方才進來禀報您,實在是迫于陸大人之威,不得不這麼做呀。”
一面說,小太監一面雙手貼在地上,頭碰碰搶地,看起來忠心至極,同時也很悔恨自己所作所為似的。
“嗯?”錢公公挑起一邊眉,面上表情似笑非笑,莫名給人沉重壓抑感,他目光沉沉掃向溫淺言,語氣聽不出是問責還是單純問話,“那就是說,現下你發現的那群餘孽,已經盡數伏誅了?”
溫淺言算不準錢公公是什麼意思,她擡頭掃了一眼陸雲澈,見陸雲澈輕眨一下眼,溫淺言心中有了底。
她雙手一抱拳向前拱,俯身,繼續拿出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是的,在下無能,沒能留下活口,還請錢公公責罰。”
“沒留下活口,好一個沒留下活口啊,”錢公公慢慢把自己的話重複一兩遍,他原本隻是輕拍扶手,此刻卻忍不住後仰,擊掌大笑起來,“你當真确認,他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