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溯到1977年,剛剛過完年,棉紡廠已經開始了新一年的工作,,晚上8點,陳銘生的媽媽下了白班,騎車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上8點多,街上的人不少,她在路邊上,随便買了些吃的,準備回宿舍敷衍一頓晚飯,晚上寒風刺骨,她不由得加快了騎車的速度。
不料,突然“砰”的一聲,車子騎不動了。她趕緊下車查看,似乎是鍊條出了點問題。她自己不會修車,前後也都沒有修車的攤位,況且這麼晚了,上哪找修車的地方。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可是沒有一個人認識,也沒有人停下來。
她歎了一口氣,覺得有些喪氣,就在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一輛自行車停下來了,她擡頭,正撞上一個如炬的目光,是一個年輕的男青年,他問:“你自行車壞了嗎?”
“好像是鍊條的問題,我也不太懂。”
男青年把自行車推到路邊上,用腳撐開支架,“我來看看。”
“你會修車?”
“會一點。”男青年笑了,原本堅毅嚴肅的臉上,瞬間漾起了一絲溫暖的笑。他從路邊的花壇裡找了兩個小樹杈,然後蹲下身倒轉腳蹬,“鍊條掉了,我給你重新挂回去就好。”
路燈下,他仿佛琉璃般清透的淺褐色眼眸正專注地看着自行車,他時而倒轉腳蹬,時而挑着鍊條。這個冬夜,萍水相逢的幫助,讓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感受到别樣的溫暖。
她看着陌生的男青年,一絲不苟地修車。專注細緻,是她對他最初的印象。
不出一會兒,鍊條修好了。
“好了。”他站起身,用手搓着自己手上的油污,“鍊條有些舊了,最好有時間換個新的,就不容易壞了。”
她看着他手上的油污,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手帕,“謝謝啊,給你擦擦手。”
“不用了,你這手帕太幹淨了,我一擦手,就洗不出來了。”
“沒事,麻煩您了,不然我不知道怎麼回去呢。”說着她還是把手裡的手帕遞過去,然後騎上自行車離開。
男同志把手帕接過去,卻沒有舍得擦手,他看着那一方小小的白色手帕,上面繡了一株蘭花,蘭葉薇蕤,蘭花卻是娉婷孤傲。正準備離開,發現腳邊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一張工作證,撿起來是西甯棉紡廠的工作證,工作證上用塑料繩子,編了一隻橙白相間的金魚,活靈活現的。
翻到正面,嶄新的工作證上貼着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裡的姑娘,兩大股麻花辮配上小家碧玉的微笑,下面用娟秀的筆記寫着:工人顧晴雲。
他趕緊騎上車往姑娘消失地地方追,不料前面卻是一個熱鬧的三岔路口,騎單車的姑娘早已不知道消失在哪個路口了……
他握着那張薄薄的工作證,隻能悻悻地回到家。
第二天陳銘生的媽媽上夜班,她騎着自行車到西甯的棉紡廠,廠區正是交接班的時候,自行車、步行的人流絡繹不絕。她正在用紅色油漆寫成的“團結求實,創新奮進”的八個大字下面停自行車,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蓦然回首,正看到昨天幫他修車的青年。
她看到熟悉的臉,莞爾一笑,“好巧,你也在這裡上班?”
“不是,昨天你東西掉了。”說着他從口袋裡,拿出了她的工作證,“我是來還東西的。”
“我的工作證,昨天掉的嗎?我都不知道。”她邊說邊笑,笑容映着她脖子上的紅圍巾,顯得楚楚動人。西甯雖是寒冬,她臉上的那一抹笑容卻像四月的暖陽,帶着愛,帶着暖,帶着生機和靈動。
她接過工作證,臉上盡是驚喜,“你怎麼找到的。”
男青年突然就笑開了,“工作證上寫着西甯棉紡廠。”
“不是,廠裡大幾千職工呢,你怎麼找到的?”
“工作證上有□□日期,是去年,說明是新職工,新職工基本上都在一線,就是這個廠房。”他指了指面前紅磚結構的工廠,繼續不疾不徐地說:“你騎車,隻能從這個門進來,因為這裡距離車棚最近。昨天八點多你從棉紡廠的方向出來,說明你應該是下白班,那麼你今天就是上晚班,應該是八點接班,我隻要快八點在這個門口等就可以了。”
姑娘笑了,“你還挺厲害的,謝謝你。你昨天幫我修車,今天又過來給我還工作證,我怎麼感謝你呢?”
“不用客氣的。”
說着她脫了厚厚的棉手套,從工作證上解下來那隻塑料繩編的金魚,塞到了男青年手裡,“這個送給你,做個紀念吧。”她潔白纖細的手指接觸到他粗糙的手掌,接觸的一瞬間,他手上的感覺異常敏銳,他的臉刷第一下,紅到了耳根,幸虧晚上光線不好,沒被姑娘看出來。
“我先去上班啦。”
“嗯。”
“再見!”
“再見。”
他目送她進入廠房,耳畔銀鈴般的聲音霎時消散在廠區的喧嚣之中。
陳銘生一邊用攪拌機攪碎蝦仁,一邊問:“沒了?沒留個聯系方式?我以為你們就好上了。”
陳銘生的媽媽一邊削土豆皮,一邊笑,“哪有那麼快,我們那個年代,不像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講究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陳銘生回憶他當時跟楊昭的相識,不自覺間嘴角上揚,“後來呢?誰先追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