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生笑着問:“後來鞋子找到了嗎?”
“沒有,你小子,欠我一雙鞋。”
“老徐,你說是不是你那鞋子太舊了,給當垃圾扔了。”
“你鞋子才舊,我那是新鞋……”
兩人說說笑笑,老徐緊張的情緒一掃而光,沒過多久,就到了醫院。
診室裡須發皆白的老大夫給老徐仔細地把脈,三根手指沉穩地搭在患者手腕處,微微閉眼,似是通過脈象與患者體内的氣血對話。片刻後,他松開手,又開始仔細查看老徐的關節,輕輕按壓、活動,詢問老徐的感受。随着醫生的力度和方向,老徐臉上的表情變得痛苦和扭曲。
很快醫生開了方子,“這白芍能養血柔肝,緩急止痛;威靈仙祛風除濕,通絡止痛,對關節疼痛很有幫助……”也定了治療的方案,針灸看看效果。
陳銘生拿着單子去繳費取藥,老徐則進了診室接受治療。等他交完費回來的時候,在走廊上就聽到了老徐痛苦的呻吟聲,透過門縫,就看到醫生在給老徐按摩腰,他有點擔心的看了看,然後從旁邊自動售貨機買了兩瓶礦泉水,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老徐出來。
良久,老徐一瘸一拐,扶着門框從診室裡走出來。
陳銘生迎上去,“怎麼樣?”
“現在好多了,給我按摩的時候,差點疼死我。”
陳銘生扶着他,“先坐會,來,喝點水。”說着把礦泉水遞過去。
老徐擰開瓶子,喝了一口,然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按摩太疼了……銘生,你治傷的時候也這樣嗎?”
“沒有,我那時候,直接開刀了,針灸按摩治不了。”陳銘生說得輕飄飄。
說話間,陳銘生看到了老徐腳上的運動鞋,鞋面的皮革滿是劃痕與褶皺,鞋頭處磨損嚴重,原本的顔色早已斑駁,沾染着泥點和不知來源的污漬,鞋帶松松垮垮地耷拉着,沾滿灰塵,色澤灰暗。陳銘生的心裡湧上了酸酸的味道,這就是幹了一輩子的老警察,還是這麼苦着自己。
老徐看着陳銘生,他想的還是陳銘生剛剛說的話,“針灸按摩治不了。”老徐看着陳銘生,他的臉上早已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和稚嫩,多了一份歲月洗禮後的堅毅和穩重。老徐看着陳銘生的右腿,他在想:截肢手術,要多疼啊!而他,兩次死裡逃生,一次康複比一次更長時間,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默默隐忍了多少!
沉思間,醫生拿着單子出門,陳銘生站起,雙手把單子接過來,“隔三天之後再來一次,鞏固一下,内服和外敷的藥剛剛都開過了,回去按照說明吃就行。”
“好,謝謝您。”
老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我還要回去自己煮中藥嗎?”
“不用,有智能化煎藥中心,藥給你煎好裝袋,回去開水燙一下就能喝,我下午過來給你取。”
老徐在遼城住了一周,跑了三趟中醫院,關節炎和腰疼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療,明顯好轉。臨行前,陳銘生開車送老徐到火車站。停好車,他從汽車的後排拎出來兩個袋子,一直到進站口才遞給老徐。
一個裡面裝着吃的,透過塑料袋,能看到裡面裝着洗幹淨的蘋果、鴨梨、罐頭、還有醬過的牛肉,方便面。另一個是一個紙拎袋,上面隻劃着簡單的耐克圖标。
“46個小時的硬座,我給你準備了點吃的。”陳銘生把兩個袋子遞過去。
老徐接過來,舉起了裝鞋的袋子,“臭小子,鞋子給我吃啊。”
“你要是能消化得了,也可以嘗嘗。”陳銘生痞痞的笑,“給你買了雙鞋,回去換上新的吧。”
“跟你開玩笑的,說你欠我雙鞋,真買了?”
“嗯,一把年紀了,我都沒見你穿過新鞋……回去還要帶新人,不能讓人覺得,我們都像你一樣慘。”
“臭小子!”說完話,老徐看着耐克的标識,錘了一下陳銘生的肩膀,笑了,“破費啦。”
陳銘生灑脫地擺擺手,“沒事,一路平安,到了給我電話。”
“走了。”
陳銘生一直站在進站口,目送老徐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他知道,這一别,又是不分晝夜,逆光前行,生死博弈,無名征途……他在心裡,道了一聲,平安、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