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纜車下來，陳銘生帶楊昭去了雪山的下的雲杉坪。雖是11月，雲杉坪的草地還是帶着綠意，草尖上墜着顆顆晶瑩的露珠，在日光輕撫下閃爍着細碎光芒。遠處，繁茂的雲杉林筆直挺立，它們身姿挺拔，拱衛着這一片沃土，也記錄着歲月的滄桑。茂密的枝葉層層疊疊，将天空分割成無數小塊，偶爾有幾縷陽光艱難地穿透縫隙，在地面上灑下一片片金色光斑，光影交錯間，如夢似幻。

陳銘生拉着楊昭的手，走在光影的斑斓之中。他突然問，“楊昭，你知道玉龍第三國嗎？”

楊昭搖搖頭，陳銘生一邊專心走路，一邊用他帶着磁性的嗓音慢慢地說：“《東巴經》中曾寫過玉龍第三國，那是一個白雲缭繞的山國，有穿不完的绫羅綢緞，吃不完的鮮果珍品，喝不完的美酒甜奶……”

楊昭擡眸，“有這麼好的地方。”

“所以是傳說，”陳銘生淡淡地笑了，他繼續說：“以前，納西族包辦婚姻很嚴重，那些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情侶，就會相約在雲杉坪殉葬，他們相信，死後，他們就會一起到玉龍第三國。”

楊昭擡頭，“殉葬嗎？”

“嗯。”陳銘生點頭。

楊昭忍不住感慨，“那要愛得多深，才會有勇氣，一起離開。”

“是啊，我第一次聽這個故事，還是我那次執行任務前來玉龍雪山玩，旅行的過程中，聽到導遊在跟旅行團的大媽們講……”

陳銘生眼前浮現了當時的情景，在雲杉坪，他正專注地啃着包裡的面包，聽着邊上旅行團的導遊喋喋不休的講着雲杉坪的殉情故事。

陳銘生咽下最後一口面包，他扔了垃圾袋，把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潇灑離開，他淡淡地哼笑了一下。那時候，涉世未深，他想不通，會有人為了愛情選擇去死。而現在，他好像明白了，原來世界上也會有幹淨、純粹甚至超越生死的愛情。

楊昭看着這玉龍雪山腳下草場、雲杉、霧霭、流雲，淡淡地說：“我相信，他們一定在玉龍第三國，和他們愛的人過得很幸福。”

“嗯，他們會的。”陳銘生在楊昭的額頭，淡淡一吻。

從雪山上下來，兩個窩在床上休息，楊昭從床頭櫃上拿出自己的電腦，從文件夾裡面翻看自己03年在麗江寫生時候的照片，點開命名為麗江的文件夾，照片一字排開，楊昭打卡照片，一張一張給陳銘生看。

很多照片是楊昭拍攝的繪畫素材，還有随手拍的一些元素，屋檐下懶洋洋的橘貓、躺椅上休息的納西族阿婆、牽手戲水的孩童……

照片翻到最後，終于看到了楊昭自己，陳銘生在照片上看到了17歲的楊昭。

麗江夏日的暖陽下，17歲的楊昭站在畫架前，專注地描繪着眼前的玉龍雪山。她穿着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裙擺随風輕輕擺動，如同浮在空中的雲朵。烏黑的長發随意地紮成一個低馬尾，幾縷發絲垂落在她幹幹淨淨的臉頰旁。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緊緊盯着眼前的風景。

楊昭一邊翻看一邊給陳銘生介紹，“這幾張，是同學給我拍的，當時我正在畫玉龍雪山，相機給她拿走玩。”

陳銘生笑了，“拍的挺好的。”陳銘生來來回回把那幾張照片反複翻看，蓦地，他發現照片的拐角有一夥人打架的身影，那些逝去的回憶突然蔓上心頭。他用食指“啪啪啪——”快速按動鍵盤上放大的按鍵，然後他在照片中找到了自己。

“這是我！”陳銘生有些難以置信。

“誰？”楊昭湊過頭。

“我。”

照片像素不高，又是遠距離，兩人把這幾張照片翻看了好幾遍，照片放到最大，終于在第一張照片的拐角看到了年輕的陳銘生。寸頭、白襯衫、牛仔褲、帆布鞋，單肩背着一個黑色的背包，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顯得青春陽光，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不羁。

楊昭看着馬賽克中勾勒出的陳銘生，忍不住驚喜，“真的是你，陳銘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