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其實我們都會死,對嗎,”楊錦天看着楊父,他有點動容,“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到,那為什麼不活在當下呢?我覺得他們兩個人,就是活在當下。我看過他們很多生活的小片段,那種幸福快樂,不是裝出來的。他們之間是那種走過大風大浪之後,彼此的惺惺相惜,他們在一起是因為彼此懂得。”
楊父和楊母沒有說話,客廳的氣氛有點壓抑。
“舅舅舅媽,說實話,其實最開始,我也不同意我姐跟他,我在很早之前就見過陳銘生,我甚至看到他就煩。但是,跟陳銘生相處這麼長時間,我覺得他是真心的。陳銘生給姐姐的,是生活中無微不至的照顧,姐姐真的過得很好。我對姐姐的愛不比你們少,我比誰都希望她幸福,我真的覺得,她現在很幸福。我覺得,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去看一看他們的生活狀态,你們看過之後可能會改變自己的看法。”
楊錦天說完之後,就禮貌地跟舅舅舅媽打招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空蕩蕩的客廳裡,隻留下了楊昭的父母,他們兩個人看着彼此,眼睛裡的光慢慢發生了變化……
楊昭下午回到家,房間裡靜悄悄的,楊昭知道,陳銘生應該在休息,這次受傷之後,陳銘生很容易累,他下午一直有午睡的習慣。楊昭沒有進卧室,她很心累的把包仍在沙發上,然後從包裡找煙,客廳很安靜,空蕩蕩地回蕩着秒針的滴答聲。楊昭一根接一根地吸煙,她感覺口很幹,滅了煙頭,他看到茶幾上放着一盤切好的水果,應該是陳銘生準備的,她用小叉子紮了一塊西瓜,甘甜清冽的汁水立刻充盈口腔。
枯木逢春,昭木逢生。
她和陳銘生的愛不也像這樣嗎?恰逢其時,相得益彰,可是,偏偏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波折,她想到這裡,覺得很委屈,一種壓抑在心中的悶氣,讓她很想落淚。
就在這個時候,卧室的門開了,陳銘生睡醒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穿着黑背心,運動短褲,撐着拐杖,很放松的往外走。
“什麼時候回來的?抽這麼多煙,怎麼了。”
楊昭不想多說,很平淡地說:“工作上的事。”
楊昭怕跟陳銘生待一起待久,會被他看出來,他知道陳銘生是個不錯的警察,自己心裡那點心事,不一會兒,就會暴露殆盡。她站起來說:“我先去忙。”
“嗯。”
楊昭剛走了兩步,陳銘生又開口了“楊昭。”
“嗯?”
“穿上鞋。”
楊昭低頭,發現自己光着腳丫走了幾步,拖鞋乖乖地擺在沙發邊上。陳銘生不拿拐杖,扶着沙發靠背跳了兩步,把拖鞋放到楊昭腳下。
“快去忙吧。”陳銘生笑着揉了揉楊昭的頭發。
“嗯。”楊昭回應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楊昭回到樓上的工作室,毫無工作的心情,她不知道怎麼把陳銘生帶回家,她害怕父母知識分子式的冷淡,他想到陳銘生可能會面對的是父母的禮貌卻拒人千裡,知書達理卻毫無溫度,她能想象到陳銘生尴尬又局促的樣子,隻要想一想,她就感覺到絕望。她也不知道爸爸媽媽說的“他們的辦法”具體是什麼,她想:你們傷害我可以,但是真的不要傷害陳銘生,她也會用盡所有的辦法,讓他們不能傷害陳銘生。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陳銘生喊她吃飯了。
晚上,陳銘生準備的晚餐很簡單——兩碗米線,兩個簡單的素菜,吃飯的時候,楊昭依舊是心事重重。陳銘生看到,楊昭慢吞吞的心不在焉地往米線裡面倒醋,眼看倒進去小半瓶。
陳銘生沒忍住,一邊扶住醋的瓶子,一邊喊:“楊昭。”
“嗯。”楊昭有點如夢初醒。
“你看看你倒了多少醋,你吃我這一碗吧。”陳銘生把自己面前的米線跟楊昭的換了一個位置。
“好。”楊昭笑了笑,低頭吃飯。
陳銘生吃了楊昭那碗酸酸的米線,一口一口,那味道就好像品味到了楊昭今天酸酸怪怪的内心,陳銘生甚至把湯喝了一個精光,他知道,他想跟楊昭感同身受,就像楊昭曾經跟他感同身受一樣。
他知道楊昭不是為了工作上的事,具體什麼,楊昭不說,他也不問,他就像平常一樣,陪在她身邊。
晚上,楊昭失眠了,她借着月光,看着陳銘生的睡顔——新添傷疤的額頭,微蹙的眉頭,堅毅的唇線……她在心裡想:陳銘生啊陳銘生,我該怎麼讓我爸媽接受你呢?
她就這麼看着,想着,在東方的天空有些泛白的時候,終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