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生昨天一天忙着做飯招待老徐和文磊,晚上忙着接楊昭,早上沒有起來。楊昭也是一樣,經過了昨天的旅途奔波,半夜收拾東西,兩個人都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
陳銘生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睛,看看床頭的時鐘,已經快十一點了,楊昭還是睡得很香,他悄悄地起身,撐着拐杖先到客廳。他從茶幾上拿起楊昭之前買的那個老幹部一般白缸藍邊的水杯。
杯子當時是一對,回國之後,他們兩個人就各用了其中的一隻,陳銘生拿着杯子,去飲水機邊上接了一杯水,他坐在沙發邊上的貴妃榻上,準備喝。
蓦地,沒來由地,胳膊突然抽搐了一下,大臂肌肉聯動小臂再到手指,觸電一般地感覺,手中的杯子顫抖了一下就脫手而出,他伸出左手想撈一把,杯子還是當啷一聲,直線落到地闆上,瓷杯子在觸地的瞬間,碎成了兩塊。
楊昭聽到聲音,推開卧室的門,他看到陳銘生坐在沙發上,伸着右手,他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的手掌,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他面前微微的彎曲,那種指尖的酥麻感覺還沒有褪盡。
“是不是昨天太累了?”楊昭走出門,一臉的關心。
陳銘生把右手握拳再張開,他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沒有吧,偶爾抽筋,問題應該不大。”
楊昭說着蹲下去,收拾地上碎掉的杯子,陳銘生開口,“你别弄,我來,你别劃破手了。”話語間陳銘生已經彎下腰,去撿碎掉的杯子。“你去拿個抹布把水擦一擦,還有,再去拿幾張你包瓷器的毛邊紙。”
“嗯。”楊昭轉身,然後回來,拿着抹布擦地上的水。陳銘生坐着把碎掉的瓷片用毛邊紙包好。
“怎麼還要包一下?反正都要扔掉了。”
陳銘生笑了,“咱們小區門口,有個拾荒的老人,我看他經常翻垃圾桶,搞不好會劃破手的,包一下,安全點。”
陳銘生把兩塊包好的瓷片扔到換鞋凳邊上,然後轉頭問:“今天中午出去吃?我發工資了。”
楊昭擡眼,帶着很濃地笑意,“是嗎?是昨天你放茶幾上的銀行卡嗎?我給你放錢包裡了,對了還有牛皮紙袋子裡的東西,我給你放書房架子上那個花梨木的箱子裡面了。”
“嗯,行,都是以前的東西。”陳銘生說的很随意,然後他想到了什麼,突然帶着一些淡淡地驕傲,“還有,我後面要去上班了?”
“上班?還去開出租車?”
“怎麼可能?我重新歸隊了,我去當警察。”
“真的?”
“嗯。”陳銘生把昨天晚上老徐說的話,告訴楊昭,楊昭很驚喜,“那真的要去好好慶祝一下。”
“那就去吃火鍋吧,咱麼經常去的那個超市邊上,開了一個新的串串火鍋,人可多了,帶你去吃。”陳銘生打開錢包,确認了一下老徐昨天晚上給他的銀行卡是不是放在裡面。
楊昭笑了,她指了指陳銘生的銀行卡,“你這裡面有多少錢?”
“二十多萬吧……”
“這麼多!不會是什麼黑錢吧?”楊昭的語氣帶着一絲的俏皮。
“怎麼可能,想哪去了。”陳銘生說着走進洗手間,對着鏡子拿出了自己的剃須刀,“是我這兩年的工資和傷殘撫恤金。”
楊昭聽到這個詞,心裡面咯噔一下,她擡頭看着陳銘生,他一臉的輕松,正貼着鏡子剃自己下颏的胡須,“收拾收拾我們準備出發了。”
“好。”
楊昭先收拾好東西,她看到了放在門口兩個被毛邊紙包得完完整整的碎瓷片,突然心裡泛起了一絲波瀾,她把那兩個圓滾滾的拿起來,上樓,放在了自己工作室的桌子上,她想,重新給它修複一下,不在于這個杯子的價值,而在于它在她心中的意義。
出門,下樓。兩人來到車邊上,楊昭說:“我來開吧。”
“嗯。”陳銘生開了副駕駛的門,上車。
楊昭坐到駕駛位置上,轉動鑰匙,松開手刹,準備踩油門,才發現居然夠不到,她頓了一下,然後把座椅往前拉了拉,她才意識到,陳銘生昨天開車接她回來。
陳銘生笑了,“你再往前拉一點吧。”
楊昭探出腳,然後默默地往前又拉了一下座椅,“陳銘生,你這麼高的嗎?”
“當然,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他撓了撓頭,“除了高,還挺帥的……”他想了想,“還很專一!對吧?”他斜着眼看了一眼楊昭,等待着她的答案。就在這個時候,楊昭一腳油門,把車發動了。
“等等,别急,我還沒系安全帶呢!”
楊昭邊打方向盤邊說:“你不是都不喜歡系的嗎?”
陳銘生有點無奈地把安全帶插進卡扣裡,“是啊,你這個車啊,不系安全帶就報警,吵的我頭疼。”
“人家那是為了安全。”
“這樣看,好車也不合理,我們要是出警,誰有功夫系安全帶,跳上車就開走了。像這個,一直報警,很幹擾我們出警的速度。”
“人家設計車是為了安全和舒适,不是為了速度。”楊昭一字一頓,說得有些可愛。
陳銘生搖了搖頭,“還沒有我的出租車好……”
楊昭側過頭,看着他笑了,“是嗎?我看你昨天晚上開得挺溜的啊。”
“我是開什麼都溜,那是能力,是吧?”陳銘生頓了一下,“我剛才問得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對對對——哈哈,你說的都對。”楊昭笑了,她看出來,今天陳銘生是難得的好心情,好興緻。
停好車,到了火鍋店,穿着紅色旗袍的服務員帶着抑揚頓挫的四川嗓音招呼他們進來,“兩位——裡面請噻——”
正是飯點,串串火鍋店已是桌桌爆滿,他們坐在門口的一個位置,座椅是有點複古的寬闆凳,楊昭坐着硬邦邦的木頭椅子,有點擔心,“這闆凳太硬了,你坐着舒服嗎?”
“沒事,吃個飯,關鍵是味道,誰管凳子。”陳銘生把菜單放在楊昭面前,“點鍋底。”
鍋底楊昭還是選了很經典的鴛鴦鍋,然後他們兩個端着小托盤去食材區域選吃的,楊昭很快就拿好了,她轉身看到陳銘生的托盤裡,隻零零散散地放着幾根串子,他饒有興味地盯着那個那個推薦食材的櫃子,低着頭,研究串子的穿法,研究食材的品質和成色,“陳銘生,看什麼呢?”
陳銘生樂了,“你看,一個雞爪子,可以拆成不同的位置串,還是四川人會搞。”
“你這是吃飯,又不是開店。”
“我研究研究,下次在家就能做。”
楊昭笑了,她先回來坐着,在鍋底裡面涮食材。他又去調料區調了兩碗蘸料,然後,等鍋裡的食材都差不多熟了,陳銘生才晃晃悠悠地回來,托盤還沒放下,就對服務員說:“兩碗米飯——”
“你吃火鍋還要吃米飯?”
“嗯,不吃主食不餓嗎?”
“我不吃。”楊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