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慢慢流淌。
轉眼就到了二月,今年農曆新年很遲,二月下旬才過年。在舊金山,除了唐人街,幾乎感受不到什麼新年的氛圍,但是這個年,楊昭還是不想錯過。
上午的康複訓練很辛苦,下午挂水,陳銘生睡熟了,楊昭匆匆離開又回來。接近傍晚,等到護士過來換下一袋藥,陳銘生才睡醒。
陳銘生睜開眼,看到病房窗戶上,貼了兩個紅色的剪紙,是篆書的福字,帶着圓潤的筆觸,那兩張剪紙被楊昭工工整整地貼在兩扇玻璃窗的正中間。
床頭吸氧的插頭上,還挂着一個小小的中國結,也是火一樣的紅色。
屋子裡,稍微一裝飾,一下就有了過年的氣氛。昂揚的中國紅,一下把病房這個狹小的空間,裝扮得富有生機。
陳銘生揉了揉眼睛,他想了一下,才意識到,今天是除夕。
楊昭回去換了一件紅色的長裙,此時,她正在在小沙發上疊帶過來的衣服。陳銘生心裡那個很柔軟的角落被觸碰了一下。
“楊昭。”
楊昭聽到陳銘生的聲音,回頭,笑着問“醒了,今天過年啦,陳銘生。”
“嗯,在醫院過,會不會有點掃興。”陳銘生笑得有點無奈。
“跟你一起,在哪都是年。”
窗外的光線慢慢變暗,太陽帶着留戀緩緩落下,楊昭走到床邊上,斜坐在陳銘生的身邊,紅色的裙擺,柔柔的,鋪了一床。楊昭摸着他手掌的老繭,用糯糯地聲音問:“陳銘生,你餓不餓。”
“還好。”
“我買了餃子,想不想吃?”
“哦?”陳銘生很驚喜,“什麼餡的?”
“芹菜豬肉,過年怎麼能不吃餃子呢。”
陳銘生撐着胳膊,準備坐起來,“想吃。”
楊昭擡頭看着挂在輸液架上的那袋藥,很大的一個透明袋子,正懸在輸液架上,一根透明的軟管,連接着藥和陳銘生的身體。陳銘生的病号服解開了最上面的兩粒扣子,露出他有些突出的鎖骨,右邊的鎖骨下面,是之前手術埋的輸液港,一張透明的敷貼固定着一個淡黃色的蝴蝶針,連通着藥,此時,那些藥正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體内。陳銘生移了一下透明的輸液管,不擋住他看楊昭的視線,他拉着一側的護欄,坐起來。
楊昭帶着擔憂地語氣說:“這個藥反應很大,醫生說最好躺在挂,很不舒服的。”
“沒事的,過年了,誰還躺得住啊。”
楊昭走到對面,把病床搖起來,“你靠着吧,舒服一點。”
楊昭轉身,去對面的小茶幾上拿打包好的飯菜。“你知道嗎?我在唐人街看到一家東北菜的館子,好親切啊,我買了餃子,還有小雞炖蘑菇、地三鮮。你知道嗎?我還買了一瓶醋,老闆娘說,這是餃子醋。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菜熱一熱。”
兩人,一桌,菜雖普通,卻别有滋味,陳銘生今天胃口很好,他夾了一個餃子,蘸了點醋,一口吃下去,他臉上浮現一絲驚喜,“這個餃子皮是自己擀的,真好吃。”
“是啊,我過去的時候,老闆娘正包呢,他們家是哈爾濱的,算起來是半個老鄉了。對了,你們家吃餃子會自己擀皮嗎?”
“嗯,我會擀,春節的時候,一般我擀皮,我媽包,我媽不包的話,我就自己擀自己包。”
“你媽媽春節的時候也會上班嗎?”
“不會,除夕,她總是想我爸,難受了她就進屋裡,不想讓我看見。”
楊昭筷子停了一下,陳銘生很輕松地笑了,“沒事,我都習慣了,也理解。”
楊昭給陳銘生碗裡夾了一個雞翅膀,她接着說:“除夕,你們家會有什麼特别的菜嗎?”
陳銘生把雞翅膀塞到嘴巴裡,他想了想,“還真有,肉皮凍。”
“肉皮凍?”
“嗯,你吃過嗎?”陳銘生笑着問。
“可能吃過吧,我沒有什麼特别的印象了。”楊昭咬着筷子頭思考。
陳銘生笑了,“我跟你說,我做肉皮凍一絕。我們家樓下是一條類似菜市場的街,有個絞肉餡的大叔,過年嘛,包餃子,絞肉餡的人就很多。絞肉餡,一般是不絞肉皮的,肉皮就丢在一邊。可能因為我小時候比較帥,大叔會把肉皮送給我,我就給它煮成肉皮凍。你知道煮肉皮凍的訣竅是什麼嗎?”
楊昭搖搖頭,陳銘生繼續眉飛色舞地講,“肉皮上面的油一定要刮幹淨,這樣煮出來的肉皮凍才是透明的,涼拌一下,很好吃。等我回去,做給你吃。”陳銘生笑了,然後問:“你們家呢?怎麼過年?”
“我們家,人特别多,可能有四十多口人吧……”
陳銘生笑了,“這麼多!”
“嗯,等你哪天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