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被熄滅,室内一下子就暗了下來,本來還想睡覺的十七現在覺得有點無奈。
原因無他——他是一個睡相很不好的人。
不好到什麼程度呢?他與貓一起睡,偶爾貓會被他踢下去,被子更加是如此,以至于現在貓都是壓着被角睡覺……不過和燕渙一起睡的時候,那人從來沒有嫌棄過他。
這床一個人睡是寬敞,但是兩個人睡就隻能說剛剛好躺的下的地步了,特别是裴慎這麼高大,他一個人就要占很多地。
到時候自己能往哪滾?
想都不用想。
不過裴慎也算是長得十分好看,高鼻梁薄嘴唇……某些時候,十七算是一個唯臉為先的人——反正也是自己的目标,滾吧滾吧滾吧,睡了也不吃虧啊。
最好明天就能完成任務然後逃跑。
“那你不要後悔。”十七最後提醒裴慎一次。
“嗯。”這人根本不在乎。
身邊小美人窩了窩,将自己埋到被子深處,同時身子往裡面縮了縮,碰到了牆邊。
他在強逼自己睡着,忽視身邊人的存在,在心裡一下一下數着數,從一數到一百,又從一百數到一,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寂靜的夜裡,裴慎聽着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也有點驚訝——睡得這麼快?
他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快睡着過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人來自己這的幾天,吃好的穿好的喝好的,什麼事都不用做,每天就是在屋子裡玩玩貓、出門溜溜貓——日子比許多人都要輕松多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隻涼涼的腳突然紮進了他的被窩,碰到了他的腿,貼了上來。
緊接着一團軟乎乎毛茸茸的東西鑽進了他的被窩。
裴慎一愣,睜開眼,微微掀開被子後發現有一個人正扒着自己,并且有往外再翻的趨向。
再摸十七睡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
一瞬間,堂堂司傀監的首席也沉默了起來。
“喵。”
貓蹲在床角叫了一聲,眼睛發着綠光。
裴慎及時将要從自己身上滾下去的十七拉住。
誰知這人居然直接抱住了他的手,按在胸口用臉蹭了蹭,柔軟的臉頰肉擦過時,如羽毛輕輕拂過心頭。
像一團輕飄飄的雲。
貓撓着床角,看裴慎沉默地将人塞回被子,幾乎想直接跳上去——這都是他的活啊!
是他!天天守着小十七睡覺!是他!給小十七當枕頭!是他任勞任怨幫小十七壓着被子,是他能被小十七抱在懷裡!
然而下一瞬,隻聽見輕輕“啪嗒”一聲,貓瞬移到屋外,剛擡起來要撓床的爪子撓了個空。
——或許這就是正宮與奴才的區别,貓隻不過是十七陛下身邊的一個總管,裴慎娘娘他們想趕出去就趕出去了。
貓悲憤,貓無法,貓隻能空跺腳。
再看屋内。
裴慎用術法點了燈,燭火之下,美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半露在被子外面,到有些莫名的小媳婦的感覺。
這人似乎是抱東西抱慣了,懷裡沒點東西就不舒坦,但裴慎作為娘胎獨身人,又不喜歡養貓貓狗狗,很是不能理解這種習慣。
嬌氣、矯情,簡直和撒嬌發嗲沒區别。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這人故意的了,畢竟自己兩個下屬作為前車之鑒,還是很有證明力的。
可無論怎麼看,十七都像是已經睡着了的樣子
裴慎盯着他的臉,按理來說,自己完全可以将這人甩開,那樣柔軟的東西簡直惡心得要死——可是十七睡着了。
他又想,燕家的居然喜歡這一款。
不管是誰的東西撿到了就是自己的,人也是如此,懷揣着這一點,他重新躺了回去,漫不經心想着十七愛抱就抱罷……美人投懷送抱,誰不喜歡?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也閉上眼。
一夜無話。
第二天醒來時,十七發現裴慎已經不見了,而他則神奇的将兩床被子睡成了一床。
他摟着被子,上半身蓋的是自己那一床,下半身則是裴慎的——被窩裡甚至還帶着點餘溫,裴慎明顯是剛走不久,但自己這樣多長時間就不一定了。
貓睜眼時就剛好看見十七坐在床頭低着腦袋發呆的樣子。
他伸了個懶腰:“怎麼了?”
十七理了理長而垂順的發,摸了摸枕頭下的東西,握在手中淡淡道:“沒什麼。”
管他去呢。
他嘀咕地想着。
由于前兩次的經曆,四周看守他的人更多了,或許是傳出了什麼不好的傳聞,有人在說十七的來曆,說他身上那種詭谲的美與那兩個瘋癫的下屬,越說越詭異。
他們覺得十七或許是被什麼纏上了,又或者是什麼東西纏上了那兩個下屬……侍從們知道的不多,隻是盡可能千奇百怪的猜測,有人畏懼這位嬌媚的小美人,碰到時不敢擡頭多看他一眼,有人覺得詭異,雖然這樣一個美人在眼前确實是賞心悅目,但本着本分的想法,也盡可能的遠離他……不過,人總是複雜的多樣的,有人遠離便有人靠近。
初陽之下,十七抱着貓倚在門口,目光掃過庭前流水落花。
今天難得是個晴天,雖然是邪祟,但十七并不畏懼太陽,反而還有些喜歡這種溫暖的感覺。
貓悄悄說:“腦門熱熱的——有人在看你。”
他的眼睛微微偏着,剛好可以看見十七身後的動靜。沒有人能想到司傀監首席的家中還會有什麼精怪與會說話的貓,情況自然一覽無餘。
十七眯着眼,濃密的睫毛過濾掉大部分的陽光:“看呗。”
他長得那麼好看,誰想看都很合理啊。
柔順的長發垂落在腰間,那炙熱的目光幾乎黏上美人的皮。緊張無比的幾聲呼吸之後,腳步聲越來越近。
轉瞬就到了身後。
一個侍從跪在地上:“小郎君。”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是很激動。
十七回頭,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那侍從也莫過弱冠之年,清秀的面容,雙手捧着一花瓶的花托舉在美人面前:“這是今年新開的杏花,我……我覺得很配小郎君……”
清純的白色花瓣帶着新鮮的水珠,一看就是趁着大早上折下來的,有一些花苞還未綻放,很用心地擺放着,布局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