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工部那邊突然來了人,讓阮懷軒即刻去處理事務。
剛剛答應了自家妹妹,要帶她去試試酒食街新開的那家飯館菜肴,現在又要食言,阮懷軒看着她,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言說。
“哥哥隻管忙你的便是,等下次有空時再帶阿梨出門。”
仔細觀察阮歆梨的神色,見她确無不愉,阮懷軒松了一口氣。
心中不禁感慨,盛京院果真厲害,隻短短幾日,就讓他家這個嬌慣的皮猴變得溫順懂事。
想起先前委托顧明池多多照看阮歆梨,如今看來,人确實照顧得不錯,改日見着他,定要請他喝上一杯,以示感謝!
見阮懷軒離開,阮歆梨也松了一口氣。
正惦記着往東南方去尋一尋,阮懷軒卻突然過來,說要帶她出門去試試新菜肴。
正愁着怎麼甩掉他,工部便有差事要他去做。阮歆梨心想,這也許就是能有機遇的好兆頭!
這會雲嬷嬷她們正好以為她被阮懷軒帶出了門,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偷偷瞥看了門口的兩方守衛,阮歆梨背着手,故作自然地邁出門檻。
守在門口的士兵齊齊看了她一眼,識出她的身份,便又收回了目光繼續職守。
挺着身闆的阮歆梨穩步走了出去,直至走出守衛視線,這才小跑着逃躲向東南方。
回頭看了看門口未有反應的守衛,阮歆梨不禁輕歎,要不是阿娘被禁足,門口換了一批守衛,不然她還不見得能這麼順利地跑出來。
抛枝問吉之法,隻指了吉位在東南方,但具體是何處卻不知曉。
沒有明确的目的地,阮歆梨隻得沿着東南方胡亂漫走。
走出将軍府的範圍,沿途又是一座巨大的府邸。
院牆之内,亭台水榭從高處冒出尖,風自院内吹來,隐隐攜着清淡的草木花香。
阮歆梨踮着腳向内眺望,雖然隻看到了屋脊上雕得鳥獸之像,但依舊可以感受出府邸的主人,比她那總是練着刀劍把府裡那點花草都削平了的阿娘,雅緻許多。
在家裡這麼久,她還真沒怎麼見過這座府邸的人。
阮歆梨隔着院牆慢走,她隻依稀記得阿嬷好像提起過這戶人家,叫什麼......“猴”?
先前阿娘說顧先生也住在附近,就是不知具體在哪裡了,說不準也在這個方向?
一想到顧明池那張臉,阮歆梨突然一激靈。
噫,不行不行,她好像每次遇到他都沒什麼好事,今晚可别再碰到他!
生怕不小心會與顧明池來一場偶遇,阮歆梨也不敢再東張西望,貓着身子做賊一般,快速地離開了這一片宅邸。
将軍府本就位于京城東南方,這會過了肅遠侯府,竟是直接到了一片矮坡,坡上青竹滿布,再遠一些,水聲潺潺,城樓上的火光依稀可見。
看着面前攔路的竹林,阮歆梨有些傻眼。
以往出門都是直接跟着阿爹他們去了街市,沒想到東南方竟然隻有這麼一片空間。
如今她已經走到了盡頭,又上哪去遇什麼機緣?
天色昏暗,竹林中連鴉雀的叫聲都漸漸息止。
失落感襲滿心頭,阮歆梨挎着肩慢慢轉向了來時的方向。
叮鈴——
一聲微弱輕響從竹林深處傳出。
阮歆梨耳尖微動,她停下腳步眼珠輕轉。
叮鈴,叮鈴——
順風傳來清脆的銅鈴慢響聲,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覺,阮歆梨慢慢轉回了身,頓時愣在了原地。
方才還是一片昏暗的竹林,不知何時亮起了點點幽光,暗綠的光點萦繞在竹節旁,蜿蜒向内,竟是往深處引出一條窄徑。
阮歆梨遲疑上前,踮着腳嘗試着去觸碰高處的光點。
指尖與那幽光隔着距離,竹枝晃動,竟催得那幽光往更高處而去。
阮歆梨盯着那不讓碰觸的光點,心下驚喜交疊。
她試探着往竹林中邁近一步,四下漆黑,隻這一條小路幽光浮動,似是在指引着她往更深處而去。
借着這點微光,阮歆梨抱着竹杆翹首觀望,可惜光亮不足,她隻望到竹影交斜,其他什麼也看不清。
抿唇猶豫片刻,她從腰袋中取出出門前特意準備的火折子點燃,然後又從地面拾了幾顆石子藏于手心。
一切準備就緒,阮歆梨這才壯着膽子沿着這條神秘的小徑往内走去。
晃動的銅鈴聲漸漸清晰,她舉着火折子躬彎着腰小心探望。
光點四散,窄徑路線倏然消失,阮歆梨茫然的在原地慢轉,努力尋找其他線索。
“呵。”
一聲輕笑突然自身後幽幽傳來,還在四下搜尋的阮歆梨頓時汗毛聳立!
她僵在原地不敢轉動,手心攥緊,被先前撿得石子硌得生疼。
生硬的痛感拉回一點神智,她抖着肩微微定神,閉緊了眼猛然轉身,将手心中的石子悉數砸向了笑聲傳來之處!
風聲忽起,竹葉摩挲聲簌簌作響。
突起的妖風,卷走了阮歆梨所有的勇氣,尖叫被恐懼堵在喉間,火折子落地,她吓得抱頭蹲身,顫抖不已。
“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退散,不要吃阿梨!阿梨沒有多少肉,不好吃!”
她縮着身驚懼地碎碎念念,風聲漸止,竹林又恢複如常,方才的變故似乎都隻是一場幻覺。
碎念聲逐漸帶了哭腔,阮歆梨抱着頭抽抽噎噎,忽然又是一聲輕笑傳來:“就這麼點膽子,也敢孤身一人闖進來。”
哭聲一頓,阮歆梨以袖遮面慢慢擡起了頭。
藏在袖後的烏眸輕眨,那道清潤的聲音再次響起:“放心,食人乃妖之行為,吾自不屑。”
嗯?不吃人?
阮歆梨挪開遮面的雙袖,慢慢擡起了頭——
空的?
她看着前方空地,茫然地直起一點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