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發絲同色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簌簌翻飛。
“沒有過來讓驅俱留隊的其他成員押送我,而是選擇讓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過來看送……這怎麼看都不正常吧?”
“……”
日常寒暄狀的語氣成功令真理奈沉默起來。
盡管這段沉默在路程中也顯得十分短暫,但禅院甚爾還是下意識屏住呼吸。
直到對方終于将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氛圍也陡然一松,他才重新找回呼吸的節奏。
在寂靜的氛圍中,真理奈的聲音愈顯輕柔:“很痛吧?”
…
……
微風拂面。
不知是被風沙迷了眼睛,還是刻意避免眼神交彙,禅院甚爾眯起眸子。
“也就那樣吧。”
許久。
久到真理奈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
禅院甚爾輕扯嘴唇,甚至還有餘力同真理奈調笑:“禁閉室裡死過那麼多人,我卻隻留道疤痕,已經很幸運了,不是嗎?”
真理奈歎了口氣:“甚爾先生說這些話,是在寬慰我,還是在勸慰自己呢?”
禅院甚爾腳步未停,喉嚨卻是一哽。
真理奈于沉默中擡眼,伫立在遠處的門扉便映入眼簾。
這門巍峨高聳,寬度能輕松容納數人并肩通過。
因此,即便是沒有推開它,見證其背後的樣貌,真理奈也能猜想出其室内的寬敞與廣袤。
真理奈有些好奇:“裡面會點燈嗎?”
“不會。”
“唔……那就連所謂的咒靈也看不到吧?好可憐呢,甚爾先生。”
“無所謂吧?反正我原本也看不到咒靈。”
“這樣啊。”
真理奈點點頭,交疊在腹部的雙手緊握了兩秒。
“看不見那些東西,卻能感受的到?”
“差不多是這樣。”
也許是想起了令人不爽的陳年舊事,望着那道門扉的禅院甚爾有些煩躁。
真理奈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并不是因為對方的情緒因為巨大波動而洩露,僅僅是出于敏銳的觀察能力。
“真是出色的五感。”
真理奈着實有些羨慕。
畢竟,她既沒有對方一般強大的身體素質,更沒有如同禅院直哉和五條悟那樣的強大術式。
不過……
這樣的話,感受到的痛感也會更深切吧?
真是可憐啊,甚爾先生。
穿着驅俱留隊制服的男人捕捉到她類似于羨豔的情緒,促狹輕笑。
“羨慕的話,要不要試着和天地立下【束縛】?”
“隻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也可以得到一具這樣的身體。”
本以為面前的女人會下意識遲疑,可她的眼睛中卻迸發出灼人的光芒。
“真的嗎?”
禅院甚爾動作一頓。
他凝望着對方盈滿期待的臉龐,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還是算了吧。你知道如果你真的那麼做,會經曆些什麼嗎?”
幹澀沙啞的聲音傳入真理奈的耳畔。
“别小看我呀,甚爾先生。”
真理奈垂眸,搖頭。
她的語氣苦惱,面上的眉梢卻沁着笑意:“雖然我還不夠了解甚爾先生,但你生活的很艱苦我還是明白的——所以啊,甚爾先生可以稍微再信任一點我的韌性。”
[【禅院甚爾】對你的好感輕微地上升了。]
[<特殊>他人對你喜愛化為養分,使你的【咒力】極大地增加了。]
“……”
她看到禅院甚爾怔愣片刻,薄唇輕啟,又很快閉合。
似乎是難掩心中的震顫,卻又不知如何表達。
真理奈遙望四周,隻撞見滿目寂寥。
禁閉室是衆人的禁忌,很少有族人會靠近這裡。
确認無人,她邁開步伐,将兩人間的距離迅速拉近。
混合着香薰以及脂粉的味道撲鼻而來,禅院甚爾下意識屏住呼吸。
“甚爾先生,快看看四周有沒有人。”
溫熱的呼吸如他設想的那般,噴灑到自己耳邊。
禅院甚爾:“………?”
他克制住唇角的抽搐。
雖然不知道真理奈的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但還是将眼神掃向四周。
直到目光兜轉一個來回,才沖對方開口:“想幹什麼?”
真理奈眨了眨眼,知道他沒有立刻把自己推開,便是沒有人了。
她任由男人的目光像是畫筆一般溫柔的掃過臉龐上的每一個五官,輕輕拉過禅院甚爾的手。
這個過程得益于對方沒有反抗,進行的十分順利。
掌心相觸,真理奈感受到其微乎其微的顫抖,但什麼也沒有說。
她行雲流水般,将原本懷揣在袖中的冰冷轉移到對方的手中。
轉瞬,禅院甚爾下意識循着那感觸望去。
“……匕首?”
辨認出異物的來源後,他啞然失笑。
器具小巧,樣式也樸素單一。放在往常,大概是禅院甚爾懶于投去一抹目光的角色。
但興許是贈與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實在特殊,他愛屋及烏,下意識勾起唇角。
真理奈點了點頭,在偷笑之餘開口:“如果是甚爾先生的話,一定能将它的用處發揮到最大。”
言語間,她看着對方如她所願那般收起匕首。
“從哪裡來的?”
“和信朗先生借的。”
真理奈故意提起這個名字。
他果然停頓了兩秒,才溫吞着開口:“不怕還不回去?”
瞧見他這副狀若無事的嘴臉,真理奈滿意的挑起眉梢,輕笑。
“到時候撒撒嬌就好了。”
禅院甚爾:“……喂。”
他既因為對方的反應而感到難為情,又對真理奈的俏皮話而啞然失笑。
但最難以令他忽視的,是心中不斷升騰起來的詭異爽感。
他不禁咒罵自己——又不是看到被全班男孩暗戀的女神卻對自己情有獨鐘的小學生。
這種堪稱矛盾的情緒并非突如其來,而是經曆過無數歲月的累計。
禅院甚爾清楚看見對方是隻狡猾的狐狸。
以身心安全的範疇來講,他應該趁早遠離對方,避免受傷。
但他卻日趨沉迷于那種“她隻對我這樣”、“隻在我面前展露真實”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