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韓方馳喉嚨滾動,輕聲問:“……怎麼問這個了?”
甯景城低頭,攪合碗裡的小米粥,睡衣衣領寬松,垂下的脖頸帶着剛睡醒的紅暈,微微凸起的骨頭,一切都恰到好處。
韓方馳定了心神,沉着語氣:“甯景城,你要跟我搞冷戰嗎?”
甯景城說到底,也是在韓方馳的細心照顧下長到17歲,沒有壞脾氣,在韓方馳這卻有小脾氣。
韓方馳現在都能一一數起。
14歲的甯景城不想寫試卷,耍賴含糊不過關,就抱着手機縮在沙發,假裝聽不見,再強迫下去,他倒是會乖乖坐在書桌前寫試卷,隻是韓方馳喊他,半天沒見回應;
15歲的甯景城要韓方馳去更好的高中,韓方馳說了個不字,他就半夜偷跑出去,讓韓方馳打着燈找了一夜,人就躲在牆角,任韓方馳喊了半天都不應;
16歲甯景城生日那天,從操場回來,抱着一堆禮物,留給韓方馳的隻有一顆倔強的後腦勺,韓方馳走快兩步,他直接撒腿跑……
韓方馳不介意,現在的甯景城還跟他搞冷戰,但他介意,甯景城是因為這個,把自己弄生病。
甯景城輕輕攪合小米粥,低頭往嘴裡塞入一小口,韓方馳問他話,依舊不語。
韓方馳伸手把他的粥拿走,“把頭擡起來。”
甯景城擡起臉,臉上的表情悶悶不樂,眉心因為身體不适微微蹙起,韓方馳剛冒出頭的火氣一下就散了。
他把粥還給甯景城,“不是不給景城問,景城想要知道什麼,我能回答的都會回答。”他話停在喉嚨,在将要說出來時,想起董老師留給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和低聲的歎息,他明白,明白所有的一切坦白後,他和甯景城的關系會不可控地朝着另一個方向走。
是好是壞,沒人能真正給他一個答複,他自己也不能。
可他不能騙甯景城。
“喜歡的……人,是—”
“哥,頭暈。”甯景城難受地皺眉,粥也喝不下了,摁着發漲的太陽穴,額頭抵在韓方馳肩膀。
韓方馳眉頭蹙起,把粥拿出來放好,把人扶好躺床上,轉身拿出體溫計,“再量下體溫。”
把體溫計放進去後,韓方馳端起粥,“也沒吃多少。吃不下嗎?”
甯景城點頭。
“先把藥吃了,等會我弄點其他的。”韓方馳拿出藥片,倒了杯溫水,轉頭看,甯景城已經側對着他躺。
韓方馳一手拿着藥,一手捧着杯子:“轉過來。”
生病就要吃藥,不然病好不了。甯景城再抗拒,也躲不了,他單手撐着身體,一顆顆把藥吃了。
他吃藥吃得很慢,看得出來是非常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吃下去,吃完一顆就盯着剩下的發會兒呆,韓方馳也不出聲,就保持着舉藥的動作,盯着甯景城全部吃進去。
他把水杯放回去,幫甯景城塞好杯子,低頭看着甯景城的眼睛:“景城,告訴我。宋佳和你說了什麼?那天晚上你在想什麼?”
甯景城閉上眼。
“不想說就好好休息吧。我去打個電話。”韓方馳要起身,衣擺已經纏上兩根手指。
他坐下來,“說吧。”
“哥。”甯景城開口:“你有性瘾。”
長久的沉默。
韓方馳語氣艱澀:“就,這個?”
甯景城說:“哥,你不喜歡黎馳這個名字。”
“不喜歡。”韓方馳說:“我喜歡媽媽給我的名字,我從五歲開始就聽着媽媽喊我方馳。我們剛認識那年,你才7歲,最開始是叫我方馳大哥哥。後來,你就叫我方馳哥哥。上初中那年,你才喊我哥。”
“景城。”甯景城都沒注意自己眼睛睜着,眨都不眨,韓方馳手指勾他的眼睫毛,甯景城眼睛眨了幾下,“我已經去看過醫生了,這些年也經常聯系。醫生說我的症狀雖然很嚴重,但能自己控制,我沒放任堕落自己。”
“真的一點事都沒有?”甯景城問。
韓方馳沉默。
甯景城撐起身體,盯着韓方馳,“韓方馳。”
韓方馳說:“有。”
“是什麼樣的症狀?欲望放大失控?控制不住想要尋找外界的刺激?即使你已經很累,很疲倦。”
“是。”
“你除了自己動手,要想過要找别人的念頭嗎?”
“有。”
“哥,那人是誰啊?我不能知道嗎?”
“景城。”
韓方馳低聲說:“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想。我會把全部都告訴你。”
甯景城握緊拳頭:“全部。哥,你症狀産生的原因。想的人,要的人,都要告訴我。我,我來幫哥。”
“不需要别人。”韓方馳說:“甯景城,我很認真的跟你說,我不需要别人。”
甯景城一下子什麼都不懂了,不懂韓方馳的意思。欲念因欲而生,解鈴需解鈴人。韓方馳不要别人,他要誰?還是那個人,他怎麼要都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