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方馳是第二天晚上回到甯海市,下了飛機,走出機場,遠遠就看見裹得厚實的甯景城。
甯景城也看見推着行李箱走出來的韓方馳,朝他揮手。
甯海市這幾天夠冷,甯景城裡三層外三層,套了件外套,外層還要再穿一件羽絨衣,進到車内,打開暖氣,嫌棄這衣服穿身上顯笨重,開車也不方便,又一件件脫下來。
最後隻剩一件單衣,把外套穿身上才舒服了。
“哥,你肚子餓不餓?大黑剛找我一塊吃個飯。”
甯景城脫下來的衣服全扔後面了,讓韓方馳拿回來,放大腿上一件件折疊好,“路上就吃了個面包,挺餓的。”
甯景城從車上搜刮出幾個小面包,“哥,你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從這過去得一個多小時。”
大黑這些天都在忙活,雖說酒樓的事告一段下落,但後面要怎麼賺錢還債、養家糊口都是兩口子得商量的事。
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故,店肯定是開不了,隻能另租房子,重新做起,所以這段時間都忙着,閑下來了,得找孫貳、甯景城他們兩個出來請吃飯。孫貳白天要帶小孩,騰出時間,甯景城又要守店,最後挑了今晚。
“來了,還以為今晚又約不成了,想着幹脆那天拎着東西上你家去吃一頓。”大黑早些年在飯店幹過,和這家老闆也是老相識,得知這局成了,早已經撸起袖子,把老闆的活搶去幹了,鍋鏟耍得花裡胡哨,隔着窗戶看見甯景城兩人從車上下來。
“能成,我把我哥也帶來了。”甯景城進店脫着衣服,身上還挂着外套,就左右看,找了張新椅子拖過來,給他哥坐。韓方馳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随意搭在空椅上。
“來了好啊,人多熱鬧。”
孫貳早就入座了,拿瓶飲料扔着花生吃,正大聲跟廚房裡的大黑唠嗑,見人來了,喊了聲韓哥,給兩人抛了瓶飲料過去,自己先仰頭灌了兩口,也不跟大黑客氣:“景城不來,你還得請我呢。這兩周帶小孩可把我累慘了,本來計劃好了,要在年末去爬個山,這下全耽擱了。”
大黑端着菜出來,喊了聲韓哥。大黑比韓方馳大一歲多,理應不該喊哥的。大黑第一次喊,韓方馳還回了句,我喊你聲孫哥才對。不過大黑說了,這喊的不是年齡,喊的是氣場,韓哥看着就是當大哥的,沉穩。
大黑把菜放桌子上,老闆端着飯在後頭,四十多歲的人了,臉圓圓胖胖的,大黑話剛喊出來,笑呵呵地也跟着揚聲喊了聲韓哥。
甯景城咬着吸管,老闆這聲一出,他就低頭在笑。
韓方馳把冰冷的手伸他脖子裡,力度重重地捏了下,眼裡無奈,也回了大黑老闆一聲。
“大娘今年沒趕你去相親呢?”飯菜上齊,大黑讓他們随意吃喝,今晚這頓是他的,不夠再點,廚房現成的食材。
孫貳夾菜,吃到味了,對大黑豎起大拇指,說:“趕,怎麼不趕,趕得緊,天天都在我耳邊唠叨,耳朵都長毛了。”
大黑笑了聲:“想也是。每年都得聽你被逼着去相親的事,今年沒見你說,還以為二老終于放棄了。”
孫貳半碗飯已經下肚了,“天天唠叨着我趕緊給他們帶個孫子孫女回來。幹脆我把你女兒帶回去幾天,讓二老解解饞得了。我看二老也挺喜歡小水的。”
大黑可不樂意,笑着罵他,“滾邊去,别把注意打我女兒身上。”
“那沒辦法啊。”孫貳吊兒郎當的,“我們這幾人就你有小孩了,不打你注意打誰的?”
老闆娶妻了,不過他是丁克家庭,不要小孩。
“我媳婦兒還跟我納悶,說怎麼一個個好男兒,怎麼就沒讨着媳婦呢。”大黑筷子一擡,指的就是孫貳,“我說,景城是沒這個想法,你就是欠的。”
孫貳囔囔起來:“我怎麼就欠了,我這也不是沒想法嗎?我要有這個想法,我孩子都打醬油了。”
甯景城還怕韓方馳不喜歡這邊的環境,用熱水把碗筷沖了遍,還想着抽幾張紙巾擦幾遍,韓方馳拿過碗筷,低聲說:“别麻煩,沒這麼精細。”
甯景城把紙放下,聽大黑這話,擰頭也要跟着打趣下:“孫二哥,我表個态。大黑說得沒錯。”
孫貳哼哼幾聲,往嘴裡扔了幾塊牛肉粒。
大黑把老闆釀的米酒扛來,一把放桌上,說:“當年你要果斷點開口,你的事早就成了。也不至于讓人家姑娘等了你三年多。”
大黑他們能當着韓方馳的面調侃出來,也是這事也是孫貳看開了。這些年但凡是年尾的飯局上,涉及到催婚的話題,大黑他們不跟孫貳唠叨,孫貳也得開口主動提起。
“當時年紀輕輕的,多少歲?才二十開頭。”孫貳開了酒,米香味混着酒香,孫貳着迷般追着酒香聞,“是這個味了。”
他又說:“大黑,你當年跟嫂子搞暧昧那段時間,不也天天跑來我這,扯我家二哈的毛,讓它給你拿主意,我家狗都給你薅光毛了,瞪着兩死魚眼。”
大黑跟孫貳兩人認識得久,他跟人女孩的事,大黑很早就知道了:“你現在知道提起面包了?我咋記得,你和孫燕認識是面包功勞呢?人面包都知道孫燕的心意,自己叼着繩子就往孫燕下班的路上等着。你就跟塊發黴成精的木頭似的,把人往你身邊塞,你腳丫子撒腿就跑。你說,你跑它幹啥呢!這不美事嗎?”
孫貳說:“我跑啥啊跑,我沒跑!”
大黑:“哎,得,我年紀上來了,記不清了。景城,你來說,孫貳這鼈孫跑沒跑?”
“跑啊,還掉人魚塘裡。”
甯景城剛認識大黑那會兒,兩人一塊吃飯,也是在那場飯局認識孫二哥,當年孫燕也在場,大大方方的一個姑娘,這事他清楚。
孫貳嘀咕:“那是腳滑,也不知道那個好人把香蕉皮往邊上扔。”
大黑小口嘬了口米酒,談起這事了,也就随口問起:“孫貳,有沒有想法?你嫂子認識有幾個姑娘,人很不錯。要是你有意我給你和嫂子說聲,沒那個想法就拉倒。”
孫貳貪這酒,拿起酒壺倒酒,“說沒有就有點自欺欺人了,都想要合适的人一塊踏踏實實是過日子,要人姑娘真跟我成家,我不行,我就不是安分待家裡邊的人,沒人受不了。現在談着戀愛,也是各取所需,這樣就挺好。”
大黑說:“随你的便。這酒度數高着呢,你找人把你送回去沒?”
“這年頭還怕找不到人呢?我等會給自個叫個代駕,回我媽那兒。”孫貳今晚出來就是要喝酒的,喝酒還要專挑好的來喝,“景城,韓哥,來一杯?”
大黑放下酒杯:“韓哥,我們幾個下館子愛喝兩杯,你要是不方便也别搭理我們。我按着景城的口味多做了幾道重辣的菜,就是條件有限,不像餐廳做得精緻。你看這些菜合胃口不?不合胃口,你說聲,我再去弄幾道。”
韓方馳說:“不挑,小時候跟我母親在甯海市待了幾個年頭,也愛吃這邊的菜。酒量也還行,就是明天有工作,不能喝多。”
他把杯子挪過去,孫貳麻溜拿起來,“那韓哥我給你來半杯。景城你呢?來一口。”
大黑說:“景城嗦個筷子頭,嘗嘗味就得了。我們都喝醉了,沒人在身邊照看。”
景城肚子也餓得慌,幾人搭話他忙着扒拉幾口飯填肚子,聞言,也擺手:“不喝了,老闆這酒我也見識過,太厲害了。”
甯景城是有點酒量,出去吃飯,連着喝幾瓶啤酒果酒也沒問題,就是對這高度數的米酒沒招,幾口下肚就醉了。
說不喝,後面甯景城咬了塊碎辣椒,辣度上來,火辣辣的,臉一下就紅了,吸氣趕緊去找水喝,兩杯子就靠一塊,也沒注意随手拿起了個杯子喝,酒水滑進喉嚨了,才知道是喝錯了。
“得醉。”孫貳夾了口雞肉扔嘴裡。
大黑:“今晚跟我回家得了,我就不要我媳婦大半夜起床了。咱兩關一間房間裡,雖然咱兩喝醉都不鬧騰,但也也沒人敢保證我們會不會大冷天的,跑出去凍死。”
韓方馳抽出紙巾給甯景城,沒出聲。
甯景城轉身捂嘴咳嗽幾聲,抹去被辣出來的淚花,笑道:“以前喝醉了,還能着大黑你回家,現在是不行了。”
大黑:“咋的?跑店裡讓小鬼人家一個小姑娘要守店,還要守你這酒鬼?”
甯景城碰了酒,也不說不喝了,這酒夠香,酒香味一陣一陣的飄出來,格外誘人,他抿了口,說:“我哥守着我啊。”
韓方馳這時開口了:“你們随便喝,我看着你們。這幾天我都在這邊住,景城喝醉了,我能認着路送回去。”
“得。”大黑說:“這離景城家不遠,走幾步路就回去了,也方便。”
“來來來,喝!”孫貳趕緊給兩人的杯子倒滿,“大黑這菜做得真下酒,不來點就可惜了。”
飯局走到尾聲,幾人也沒醉得糊塗,起碼能站起來把醉得呼呼大睡的老闆給扛起來送回二樓房間了,還能給自個家人打個電話,兩個各找一個角落,低聲下氣的讨好要人來接。
送大黑和孫貳上車了,韓方馳才拿起兩人的衣服,對坐凳子上等他的甯景城說:“回去了。”
甯景城也沒喝很多,但也是真醉了,從他臉頰和耳垂那點紅就能看出來。
告别了送出門的老闆釀,兩人走着回去。
“穿衣服。”韓方馳抖開甯景城的衣服。
“不穿。”甯景城扯了扯領口的衣服,“熱乎着呢。”
“熱乎着?悶饅頭呢?”韓方馳笑了聲,把自個的衣服展開披甯景城身上,“披着,别凍着了,不好。”
衣服上身,兩人的身高差也出來了,這衣服韓方馳穿身上到小腿肚位置,披甯景城身上都快碰腳腕了。
甯景城也沒說不穿了,還把衣服攏起來,整個人窩在衣服裡。
今晚沒下大雪,倒是有幾點零星的白雪落下,甯景城是真的安靜,隻是走路慢了些,也愛做些看着就好玩的事,雪花落他眼睫毛上了,停下來,眨眼睛把雪花弄下來了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