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甯景城還是困得睜不開眼，在韓方馳半抱半扶中挪回溫暖的酒店房間，澡也不想洗了，趴在床上不願意起來。

韓方馳喊了兩聲，自己拿出衣服去洗澡，洗了出來，給甯景城準備好睡衣放浴室裡。

沒一會兒，甯景城就皺眉起來，拎起領口嗅了嗅，拖着腳步去把自己洗幹淨扔床上呼呼大睡。

這趟行程還沒有結束。

韓方馳找蘇黎換了輛普通點的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回到鄉下。

這個點，村裡各個店鋪都挺熱鬧的。吃了飯，沒農活幹的老人孩子都走出來玩，小孩在追逐打鬧，大人圍一塊打牌，搓麻将。

甯景城家住村尾路邊，跟村頭這邊的老人不熟，車安靜低調地路過，還是引起村人的注意，探頭出來張望，都紛紛好奇是哪家的孩子這麼早回來過年。

把車停在小樹林裡，甯景城和韓方馳下車，來到許久不住人的家。

太久沒住人了，外牆的瓷磚都跟着褪色。

甯景城手插口袋，擡頭往上看，回頭說：“鑰匙不在我這。我給二大娘了。”

二大娘今年都八十多歲了，放不下分下來的幾塊地，去賣了幾包菜種子灑下去，年尾就有吃不完的青菜。甯景城和韓方馳來到田間，就看見二大娘坐小凳子上擇青菜。

甯景城停下電動車，拔出鑰匙，喊：“二大娘，忙活着呢？”

二大娘擡起頭，認出人了，趕忙起身：“景城哦，還有方馳。你兩一塊啊，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點聲？”

“剛回來。”甯景城蹲下身，“回去看見二哥，問了才知道你在田裡。二大娘，這菜真新鮮，綠油油的。”

這兩孩子還能一塊回來，二大娘笑得合不攏嘴，“今年老天爺勤下雨，沒把這些菜旱死。年尾了，就有得吃了。我摘點出來，讓李老頭幫我帶街上去賣，還能換頓豬肉吃。”

韓方馳身上穿了件大衣，脫了随手挂在上邊的樹上，挽起衣袖，三人很快收拾出一菜籃幹幹淨淨的青菜。

“再多摘點，今晚在大娘這吃啊。”

二大娘走進菜地仔細挑着新鮮的菜，空出的小闆凳就讓甯景城坐了，他挑着指甲縫裡的泥，“我不知道二哥在家，帶的菜不夠。等會我跟哥再去搞點回來。”

“我讓二哥弄點羊肉牛肉什麼的，不麻煩你們。”二大娘拍拍手，摸出手機。

韓方馳認着二大娘拔出來的菜，挑相同的拔。

甯景城從小跟來田間幹活就待不住，等他跑下邊捧着個木瓜回來，拎着兩個白蘿蔔，他們已經收拾好了。

回到家，也是熱熱鬧鬧的，韓方馳下廚。甯景城跟着備菜，心早被外邊小孩嘻嘻哈哈的笑聲吸引了。

他幾年沒回來，居然多了這麼多小孩。隻比他大一歲的二哥都有兩個小孩了。

韓方馳等着二哥把火燒開，聽見外邊小孩的打鬧聲，往甯景城那邊去看，發現人眼睛早黏外邊了，笑了下：“出去玩會兒。吃飯喊你。”

甯景城也不跟他哥謙虛，麻溜把手下的幾根青菜洗幹淨，擦幹手跑出去跟小孩玩去了。

小孩都不認得這個大哥哥，但忙活着晚飯的大人都認識甯家這個獨子。小孩看爺爺奶奶都熱情地招待這個大哥哥，從一開始的怯怯地看着到試探着走上來。

甯景城從兜裡掏出糖，往邊上的老人喊：“三叔，這糖小孩能吃不？”

“吃，都能吃。”三叔笑呵呵。

有這話甯景城就放心大膽哄騙小孩了，拿出兩包糖撕開包裝，“喊人就有糖吃。”

有個小姑娘長得壯實，率先站出來，嗷着嗓子：“哥哥！”

甯景城笑了：“我和你們爸爸媽媽都是同輩人了，應該喊叔叔。”

顯然沒糾正過來，一堆小孩跟着甯景城玩，嘴裡哥哥哥哥叫。

等韓方馳出來喊人，甯景城也沒玩盡興，從小朋友的小汽車下來，“得吃飯了，吃完飯我找你們玩。”

這邊的房子都是平房，二大娘家的老房子建在坡上，韓方馳脫下來的圍裙拿在手裡，站在門邊，看着甯景城跑上來，玩的衣服都脫得隻剩一件單衣，額前還出了層薄汗。

甯景城從小就是個愛玩的小孩。過年過節這種日子他最喜歡，外出打工的大人都回來了，都記着甯家的小子，帶的玩的吃的，都有甯景城一份。往往這幾天的甯景城，就會興奮得大晚上不睡覺，坐床上拉着韓方馳數小面包數糖果。

一眨眼，數糖果的小孩長大了，村裡也出現了新的小孩。

他們在村裡待了兩天，第三天就要走。

二大娘趕忙着把紅包往他們兜裡塞，指揮兒子把一早摘下來的青菜、南瓜塞車後邊。

韓方馳去幫忙，甯景城蹲地上逗小孩玩，剝了皮的橘子一人一瓣，吃了還有，還喊二大娘過來吃幾個，二大娘沒時間搭理他，忙着幹活呢。

等忙活完了，甯景城起身拍拍手，“走了啊，回頭叔叔給你們帶小蛋糕吃。”

二大娘也不說有空多回來看看，隻是拉着甯景城的手叮囑他那邊是不是下雪啊？冷，要多穿衣服，别生病了。飯要好好吃，别總是熬夜。趕緊找個媳婦，多大了還打光棍，不像話

叮囑完這個，又拉着韓方馳，細細叮囑。

韓方馳和村裡大人的感情沒有甯景城的深。他九歲回到這邊，又因為韓母不願意韓方馳跟這邊的小孩有太深交際，也就沒人帶着他去村裡人家走走熟悉熟悉。

還是跟着甯景城他們幾個小孩出來玩，才讓村裡人眼熟這個氣質出衆的小孩，隻不過沒有大人這一層的交集，韓方馳一個晚輩和他們終究隻是停留在表面的鄰裡關系。

當二大娘粗糙溫熱的手牽上來，用力的緊捏着，韓方馳有點不适應，不像甯景城一樣，哎呀呀說，我知道了，我肯定會好好穿衣服。飯一定要吃飽，覺一定要睡好，媳婦看緣分。幹活注意時間可别把自己累着了，你也該吃該睡該玩，啥都不能虧待自己。

二大娘把話對他重說一次，他隻是低頭認真地聽着，點頭應和，“我會的。二大娘也要注意身體。”

二大娘蒼老的眼睛打量韓方馳，對甯景城說：“上次方馳回來我都認不出人，隻納悶這帥夥子怎麼捧着花站門口看老半天，越看越眼熟。”

韓方馳回來那段時間，剛好就碰見二大娘因為高血壓住院。見面，兩人都不敢認。

甯景城搭二大娘肩膀上，跟着打量韓方馳，擰頭對二大娘說：“方馳沒變啊，還是帥小夥，能認。”

這話把二大娘逗樂了：“方馳從小到大都是帥小夥。”

甯景城父親跟二大爺關系最好，兩人經常一塊晚上打燈照□□，甯景城也會跟上，一來二去，他們家和二大娘家關系是最好的，當甯景城把韓方馳帶來二大娘家吃飯。二大娘簡直是贊不絕口，對着甯景城說，“不虧是城裡回來的，真帥，帥小夥！”

背後都不喊方馳，喊帥小夥今天咋不帶過來吃飯呢；這瓜吃不完，問問帥小夥他要不要吃點；家裡老母雞下蛋了，給你們煮兩個補身體，給帥小夥也帶一個；這香蕉再不吃就吃不了了，拿去學校跟帥小夥還有小二他們分了。

車開了出去，甯景城倒在副駕駛埋頭偷笑。

韓方馳無奈一笑：“把安全帶系上。”

甯景城邊系着安全帶，邊笑着說：“哥，二大娘都記着我們。前面回來，都問我見着你沒。”

“大家都記得的，沒忘。”甯景城打開車窗，微冷的風從細縫吹進來，在甯海市那邊待久了，小時候覺得冷的風現在也剛好，他眯着眼睛讓風吹亂他的頭發。

韓方馳斜看了眼，車速沒停，不疾不緩。

這兩天，兩人都沒走進過自家門一步。

韓方馳小時候住的屋子現在是他大舅住着，這位舅舅在村裡不讨喜，早和自己親妹妹和爸媽鬧掰，當年韓方馳他們前腳剛離開，後腳就搬進來，把門鎖換了，妹妹的衣服一把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