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息,我也覺得我出息。”甯景城說:“哥你也出息,你是我們村裡小孩最出息那個。”
韓方馳手往下,捏着甯景城的後頸,“怎麼個出息法?”
“哥,我給你數數。”甯景城說:“大胖退伍開了間燒烤店,我去過幾次,生意有時好有時不好,隻不過……聯系斷了。”
他沒繼續說大胖,而是道:“小二在超市給人收錢,老闆當着我的面罵了他幾句,就不樂意讓我去看他了,也斷了聯系;三花讀了大學出來,當會計,也能賺錢。”
“哥你就不一樣,你是明星。比我們任何人都出息。”
韓方馳失笑:“我怎麼看你還像小時候一樣憨呢?”
跟小時候跟他身後當小尾巴一樣,别人說他一句不好,甯景城能掰着十根手指手指頭數十一個好。
甯景城也後知後覺,坐直身體,笑:“看見哥,心裡開心。哥你就别拿以前的事笑我了。”
“沒笑你。”韓方馳重重在他後頸擦過,“長大了,更帥了。”
“哥,還說你沒笑話我呢?我能比得上你帥嗎?”
甯景城和韓方馳讀高中那兩年,每周都要清理書桌裡的情書,免得老師下來搜查手機看見了,要把情書上寫着名字的女學生喊去辦公室,有時候甯景城在操場玩,忘記收拾了,韓方馳就會幫他一塊放包裡,周末再背回去,背回去還要藏。
甯景城數過了,跟他哥比不了。
韓方馳的藏甯景城這裡,因為他的母親抓韓方馳的學習抓得很嚴,一點早戀的矛頭都不能有。
想到這,甯景城問:“阿姨身體怎麼樣了?”
韓方馳的母親有時候會突然暴躁,盯着韓方馳寫作業,有時候太嚴重了,扣了分都會大喊大叫,摔碗摔碟。甯景城跑去找韓方馳都要偷偷的,小一點能從窗戶鑽進去找韓方馳玩,再長大一點就隻能拎着鞋子,踮腳尖偷偷溜進去了。
甯景城倒是知道一點,村裡人說是韓方馳媽媽是神經病,長大一點後了解是暴燥症加抑郁症,需要吃藥看心理醫生。當年韓方馳他爸出現,就是專門把他媽帶回去治病,也順帶把他哥帶走了。
“六年前走了。”
甯景城拍了自己臉一下,“我這嘴。”
“沒什麼,病了這麼多年,走的時候是安安靜靜地走。這樣的結局對媽媽來說反而是解脫”
韓方馳沒細說,他媽媽是吃藥自殺的,吃了多少不知道,等他半夜犯心悸,推開門進去,入目就是滿地的空瓶子和四處散落的藥片,還有滿地散亂的白色被子。
甯景城趕緊繞過這個話題,“哥,你回甯海市是有活動嗎?”
韓方馳看着他說:“沒有活動。”
甯景城問:“哥是回來玩嗎?”
韓方馳說:“找人。”
甯景城又問:“找誰啊?”
韓方馳繼續回答:“找你。”
甯景城愣了下,“找我啊。”
韓方馳點頭:“找你。”
“真找我?”
“對,找你。”
甯景城哭笑不得,“我找哥容易,哥找我就難了。”
他這七年都待甯海市,五年前和大胖他們斷了聯系,他就很少回村,搬來這個地方開了個小店,村裡人問起他也沒具體說,誰也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
他哥要找他,是真的難。
“難不難不知道,反正是找着了。”韓方馳已經從坐靠着,到半躺床頭上,身後靠着甯景城的枕頭,那是一個放松的姿勢,也不說話,就盯着甯景城看。
甯景城莫名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他抹着臉擰了下頭,又轉回來。他把這點不自在的類似于害羞的情緒歸于好久沒見。
齒輪放久不用,會生鏽,人久不見,會生疏。多聊幾句,那些年的感情全回來了,自然而然就跟以前一樣了。
“哥,這麼久沒見了,我請你吃頓飯。”甯景城拿起手機,“算起來,我們其實是有十一個年頭沒見了。哥你是我生日那天走的。”
韓方馳跟着站起來,聽見這話,習慣性伸手去摁甯景城的頭,發現他站起來更高了,真長大了,意識到這點手也沒收回去,繼續放上去摁着,“哥記着呢。”
十一年,這個時間多長啊。
甯景城感歎一聲。
韓方馳是九歲那年回村裡的,家裡老人是他外婆,他跟他媽媽從大城市回來的,甯景城記憶裡第一次見到的韓方馳,穿着小西裝小皮鞋,比他們村裡的小毛孩都要高,拉着他媽媽的手,面對老人們的誇贊一點也不怯場。
甯景城爸媽是村裡的老好人,見韓方馳總是一個人,就讓自家兒子去主動示好,都是一個村的,不要讓其他村的壞小子壞姑娘把人欺負了。
當時,韓方馳轉進來都九歲了,按照村裡小學的安排,是要讀四年級的,但後面還是安排他讀三年級,不過後來甯景城也知道,這是韓方馳媽媽提出的,是怕他跟大朋友相處不來,先跟小朋友們玩,于是韓方馳就背着小書包進了甯景城的班級,做了甯景城的同桌。
高年級的學生都很混,總是喜歡欺負低年級,甯景城小朋友又是個很有責任心的紀律委員,既然是自己班的,那他就要罩着。
剛開始韓方馳不樂意搭理甯景城,不讓甯景城碰他的文具盒還有上了封面的書本,甯景城卻像隻趕不走的小蒼蠅,非要粘着韓方馳。
一來二去,兩人交上了好朋友,走路放學寫作業都是一起的,吃完飯後,又一塊回學校,一直到他們讀完小學六年級,上了初中,又上高中,一共是九年。
他們相伴了九年,在他們讀高二,也就是甯景城十六歲那年,韓方馳的父親開車回來,把母子二人接回大城市,就再也沒回來,聯系也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