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你上門的時候,看起來被什麼事情困擾着,比起身上的傷,你的内心好像更需要療愈。”
是的,沒錯。
一開始橘泉紀還抱着隻是完成任務的心态接近這個少年,但在那次之後他生出了一點恻隐之心。
沒有人見到年輕的生命陷入痛苦,會袖手旁觀。
随着長時間的相處,恻隐之心逐漸變為了鄭重——他更加鄭重地對待這個善良卻迷茫的人。
“但我隻能盡可能得幫助你。”
“——我發現你似乎時常痛苦,我能做得卻不多。”
“事實上,大多時候,是你自己在催着自己前進。”
“所以,傑,若要問為什麼,這可能得問你自己了。”
橘泉紀表情仍舊保持着平靜,絲毫不管他的話語在少年内心掀起了多麼大的驚濤駭浪。
正如他所言,是夏油傑自己在“拯救”自己,是他自身不斷的在兩個世界掙紮。
如果連他自己都放棄,那橘泉紀的一切言語和行動都是無用功。
他的建議和引導隻是錦上添花,更多的都是來自夏油傑自我決意和想法的生根發芽。
——一次又一次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隻有、也隻能是夏油傑自己。
他和登山隻不過是類似于鎮痛劑一樣的存在,鎮痛過後,痛苦仍就存在——橘泉紀對此非常有自知之明,并願意祝眼前之人一臂之力。
他隻要付出一點精力,而少年得到的會更多。
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夏油傑茫然了。
他設想過,可能是橘泉紀看中了因他的“天賦”展現出來的遠超同齡人的身體素質,可能是他的某些品質……
結果到最後,問題又抛了回來。
一時間他與怪物戰鬥的畫面,他登上山頂的畫面,他與橘泉紀交談的畫面,他與父母的畫面……同時在腦中交錯。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
他沉默了許久,又緩緩開口。
“我不明白,先生……我不明白……”
他還是認為這是對方的功勞。
“但是我有個想法。”
“魔鬼台階……我想試試……”
“獨自攀登。”
既然想不通,那就順應心意,用行動回報橘泉先生的所作所為——用最考驗能力的“獨攀”,來展現這段時間以來他的成長——他不會辜負他的培養。
橘泉紀也不驚訝,畢竟“獨攀”兩個字對攀山者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幾乎每個人都有想要嘗試獨攀的時候。
經過這段時間高強度的訓練,夏油傑确實具有了這樣的能力。
唯一讓橘泉紀猶豫的是,即使到五月,冰期結束,夏油傑混合攀的經驗也不足兩個月。
冰岩混合攀是冰攀和幹攀的結合,需要熟練掌握冰鎬、冰爪等器具,在冰壁和岩壁上攀爬。
與攀岩不同,混合攀更依賴工具——用冰鎬成為雙手的延伸,穿戴着冰爪的雙腳不能直接壁面。
這意味着,習慣用雙手雙腳攀岩的人可能在最初階段會不适應使用這些。
“請相信我,橘泉先生。”
看出了橘泉紀的顧慮,夏油傑的言語更為堅定,他在告訴眼前之人——他從不畏懼困難,也不畏懼危險。
“好吧,我同意了。”望着這雙明亮且固執的雙眼,橘泉紀最終選擇了妥協。
——鳥兒總不能被束縛太久,始終是要飛翔的。
是不是每個老師都會為這樣的學生妥協?
橘泉紀突然想起了自從他們轉向戶外攀岩後,很久沒見過面的大西政雄和森文太郎——聽他們說之前準備要去雙子山,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了。
“但是——”回歸話題,“你必須認真訓練,要……”
好吧,實際上,他還是很擔心。
“嗯嗯,好的……”這回輪到夏油傑一臉包容地應聲,“我知道了……”
隐匿在青年囑咐下的,是純粹的關心和擔憂——少年側耳耐心地聽着,笑着眯起了眼。
“絕對不能偷懶……”
“嗯嗯。”
“不行,我要再給你多加一點量……”
“好的,沒問題。”
“魔鬼台階地質環境很特殊……”
“初春冰雪還未化完,但是對已經化開的雪水要注意……”
夏油傑一字不落地聽着這些注意事項。
“另外,魔鬼台階除了路線難度遠超其它冰壁和冰瀑……還經常會發生……”
“雪崩。”
橘泉紀停頓了一下,緩緩說出了魔鬼台階上最危險,也是谷川嶽山上最危險的一個“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