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閃爍變化的目光,橘泉紀不難猜測他心裡在想什麼。不論成功與否,都沒有壞處,因此他選擇放任其去挑戰。
究竟是變幻莫測的氣象先行一步?還是充滿意氣的少年人更勝一籌?
真是一場非常有看頭的“比賽”。
而身為“賽”中人,夏油傑顯然更為興奮。
他比以往更快的速度組裝完裝置後,腳一蹬就向下竄。
*
有些不易察覺的事不說就難以發現,說了反而會覺得更明顯。
就比如現在,在得知可能要下雨後,夏油傑就覺得天氣好像變冷了不少,風也格外的大。
現在正是春天,卻與記憶中的溫暖不一樣,更像是國語課老師經常講的“春寒”。
這次天氣突如其來的變化,也許就與之有關。
吐出溫熱的鼻息,吸入略帶寒涼的空氣。用帶着溫度的手接觸岩壁,其冰冷的氣息絲絲縷縷地纏繞在指尖之上,随後又被體溫同化。寒風帶走皮膚上的熱度,身體上的冷靜和頭腦上的激亢共同拉扯着少年。
咒力在體内沸騰,轉化為身體的力量,他仰望天空像是面對着一個對手,于是開始如獵豹一般在岩壁上“飛奔”。
橘泉紀望着夏油傑的背影,發覺他的成長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或許不用等到那一天,他就不再需要這些訓練了。
這就是咒術師的強大所在嗎?
橘泉紀難得的開始感慨起來。
咒術師。
與普通人相似,卻又有着如此大的差異。
若不是軀殼與常人無異,且生活在人群中,咒術師甚至可以稱得上為另一物種。
——但也正因為這些相似之處,他們才擁有了“人類之心”,成為“人類”。
不管是像夏油傑一樣的咒術師,還是像爛橘子一樣的高層,屬于人類的善與惡都在其身上體現——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的的确确與普通人屬于同一種生物。
然而有時候身體上的無可匹敵,并不意味着心靈上的強大。同時可能也是因為武力的強大能夠解決許多的問題,心的修行反而更容易被忽略。
橘泉紀比起關注夏油傑的武力,顯然更為擔憂後者。
*
天氣由氣壓、風場、溫度等多種因素所決定,是一個遍布全球的典型的“混沌系統”,有時候小小的變化就能導緻結果截然不同,人類尚未能做到完全監測這些“小變化”,這意味着天氣始終保持着其複雜性、不可預測性——注定會瞬息萬變。
*
——天空開始飄起細密的小雨。
原先潔白的雲變得暗淡,光線被阻隔在外,世界也因此變得陰沉。
點點濕潤逐漸覆蓋幹燥岩壁,也包括夏油傑的身體。
因咒力強化,變得格外耳聰目明,所以在第一滴雨落下時,他就感受到了這一事實。
他看着天空,似乎終于發覺了這個對手它從來不講武德。
略灰的雲朵絕情地覆蓋住僅剩的天空,緩慢地移動着,就好像在嘲笑挑戰者的狂妄。
就差一點——他們現在正處于最後一段岩壁的垂降過程,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到山頂了。
這一段路在此刻顯得特别可惡。
夏油傑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能更快一點。
但現在也不是停下腳步的時候,他繼續在雨中、風中下降,繩索搖擺,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凄苦。
好不容易從岩縫中鑽出的小花,被天氣騙得像一個輸光錢的賭徒,頹然地垂下花冠接受雨點的洗禮。
路過的少年可能因為與之同病相憐的緣故,他伸出手輕柔地将小花扶回了岩縫——盡管這作用不大,但好歹能遮擋點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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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後,他隻顧埋頭走着,全然沒有先前征服山嶽的快感。
因下雨,路變得潮濕泥濘,身上也濕漉漉的。夏油傑抓了幾下頭發,妄圖讓其在淋過雨後别一副軟趴趴的樣子,能支棱起來。結果當然是失敗了,他的背影因此看起來更為郁悶。
橘泉紀澤走在前面引路,不知道身後少年的情況,不然他看到肯定會笑出聲。
就這麼沉默無言的走過一段路,又越過了一段簡單的亂石群,他們終于登頂了。
——即使經曆了一番波折,他們也确确實實地登頂了。
夏油傑望着這片讓他心情波折起伏的岩林,内心卻變得平靜。
山嶽的“規則”橫亘在人類面前,讓其腦中再生不出什麼征服之欲。
煙雨迷蒙,讓“劍獄”也變得柔和。
他們爬過得破碎山脊,連綿不斷地向遠處延伸,仿佛亘古存在。
山并未他們的到來而做出過任何改變。
它隻會被時間消磨。
“傑,保持敬畏,保持謙虛。”
“登上一座山。”
“不是因為你征服了它。”
“而是它接納了你。”
橘泉紀将一隻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
夏油傑回過頭,順着手臂看去。
細雨模糊了青年的臉,看不清表情。